第一章:遇险

广袤的阳光下,一个渺小的黑点在淡黄色的土壤上快速移动。嘴里夹着的白色块状物体,是它用一天时间才找到的食物。倏然,世界黑洞洞的见不到光,似乎一座大山碾了下来,整个身子都被恐惧冰冷所笼罩。

陆尉庭已然注意到脚下的蚂蚁,可谁又会在意呢?

在强者的眼里,没有弱者的席位,更没有对弱者的怜悯和爱!

一眼望去,满是衰败的秋景。几座大山枯黄的秃着,稀稀疏疏的鸟儿在空中不知所归地盘徊。没有秋高的气爽,唯有秋风的萧瑟。陆尉庭从南方归来,对这北境的天气还真有些不适应。

都五年了。

看着自己破败的衣衫,哪里还是一名公子哥,反而像一个落魄书生,衣衫毡帽黏满了细尘,灰头的土脸不见容光,若非此行尚有数十人陪伴,陆尉庭真不确定自己能够抵达莱州。

莱州——位于永昭王朝最北,属将军辖区蛟龙江,与罗斯帝国接壤,常年战乱,马匪猖獗。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陆尉庭随意地坐在地上,接过身旁汉子的水壶仰头一口,继而递给其他人。口袋里的白馍还好没有发霉,他大快朵颐,丑态毕露。流离在外,没有什么比饱餐一顿更加令人满足。正道: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在生存面前,太多太多不值一提。

向后一仰躺到地上,两只手贴在后脑勺,陆尉庭怔怔地望着阔幽的天空。

天地肃静,风儿也不再急了,云儿也不再紧了,就连时间似乎也不再赶了,所有流动的都变得静沉沉的,除了一股子一股子的凄凉装进陆尉庭的心坎。

但他很享受,这是家的感觉——粗犷、苍凉、悲壮。

于心中默默念起马千里的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断肠人在天涯……

一个沉重的声音,将凄凉带了起来。大风起兮云飞扬,时间赶净了陆尉庭的满腔诗意,耳里全是铿锵有力的噔噔声,这声音鼓得他沉静的心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似有不祥之感。

远方的小路上,一匹马过来了。它之前一直被弯曲的小路遮挡着。蹬蹬的蹄声绝非一只马可以发出的,果然,一匹贴一匹的灰色马儿挤在官道上疾驰。

天顿失了颜色,地也鼓皮似的震颤不止。

“马匪来了!”一人惊呼,人人惊呼。

十几个人就像闯入野狼的羊群四散不止,陆尉庭停在原地,望向逐渐挨近的马匪,迈着沉重的步伐迎了上去。

手起刀落,鲜血雾一般在一个中年的脖颈喷出,将萧瑟的凉风染得血红。

一路归途,陆尉庭受了他不少的帮助,曾答应带他找莱州最好的姑娘,最烈的酒。

语言如风。

风似乎也有慢的时候,人比它跑得更快更急。

一匪轮出了个大半月,“刷”地一下子,滚圆的脑袋像绣球一样被高高踢起,“砰”地一声摔在地上,两只眼睛凸凸地睁着,惊恐地望着陆尉庭。

恐惧的眼神自此烙印在陆尉庭心底,那种感觉,无异地狱来的判官直勾勾地瞧着自己,他脊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空气荡着的腥膻血味,以及蹬蹬躁动的飞尘,叫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马匪将如踩死只蚂蚁一样干掉陆尉庭。

灵魂从此抽离开他的身体,空留一具挫骨扬灰的骨架。

死神如他的脚掌一般裹挟着陆尉庭,一个马匪朝他奔来,他紧忙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能给你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这句话仓皇无力,可马匪却动心了,登时精神一振,垂下手中刀,他想听听这书生模样的人要说什么,倘若一字不合心意,锋利的弯刀一撩,黄泉路上多他一个人不挤。

同行的人已都赴了黄泉。

陆尉庭捏着汗珠,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面对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马匪,手心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道:“我是王兴的孙子王博,弘兴药铺就是我们家开的!”

一个满面黑髯,眉毛中间长着一颗豆子大黑痣的马匪行来,将刀悬在陆尉庭的脖颈,眼神威凌语气骇人道:“你是王兴的孙子?”

“对对,弘兴药铺,我家是莱州第一富,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你和你的兄弟一生荣华富贵!”说得豪气纵横,似乎他家里有十座金山银矿。

黑髯马匪眯了眯眼,心中思量:王兴却是富有,可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王家公子,若是,怎会如此寒酸,衣衫破败至此?

定了定心弦,陆尉庭见黑髯马匪高挑右边眉毛,心中知晓他还不曾相信,稍作思量后决定赌一把,问道:“你想要什么?”

黑髯马匪拽了拽缰绳,缄默不语。他人说的越多,自己得到的信息也就越多。

“我爷爷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如果你要银子就送我回家,否则送去的就是闪亮亮的刀锋。”陆尉庭盯了他一眼,环视周围的健壮马匪,一字一顿道:“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倒有几分胆量,言语气魄确实不像寻常家的孩子。黑髯马匪稍稍眯眼,沉声道:“将你身上的一件物什给我,我派人送你回去。”

陆尉庭故作尴尬地看了看别无长物的自己,咧嘴一笑道:“外出游学,值钱的东西都当去养戏子了,家父严苛不敢实说,否则也不会落魄至此。”他一脸苦相,变着法子向马匪提供了一个至关紧要的讯息。

黑髯汉子命令道:“衣衫脱了。”

陆尉庭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男子汉大丈夫,言必信行必果。”

“少他妈废话,妈了个巴子的!”黑髯男子怒目圆睁不容置喙。

片刻后,陆尉庭俨然是一个匪徒形象,只是不管他如何金刚怒目,终究是没有马上绿林的气势逼人,一脸的弥勒佛笑。

黑髯马匪派两个手下乔装打扮护送王博进城取银。

陆尉庭抵至莱州城门,黑髯马匪在远处一个山坡遥望,他的一个左右问,“大哥,您不怕这小子翻脸不认人?”

“王家是生意人,生意人不讲信誉能成莱州首富?为点银子失掉诚信这块金子招牌,不值当,”黑髯马匪胸有成竹气定神闲道:“我手上有合身王兴孙子的衣物,不怕跟人较真,就算他死不认账,其他人必然借此攻之,二者是我着实忌惮王家的实力,其他几个山头,不乏与王家往来密切者啊!”

“大哥,您做事真是深谋远虑啊!”那人笑着拍马屁道。

“多学着点,做人做事不能只靠蛮力,多动脑终归不是坏事。”黑髯马匪调转马头,说完这句话他大喝了一声,“兄弟们回山寨,等王家的银子!”

王兴府邸,气派恢弘。

距离王府门邸还有三丈时,陆尉庭笑着对二匪道:“一会你俩跟我进去,咱先吃肉喝酒,王家有债必偿,知恩图报,你送我回来,我理应如此。”

二人闻听,喜得美不自胜。

王府守门的两个家丁,见他们三人衣着古怪,挂在腰间的宝剑被握紧,随时可以出鞘。

没几步,便到了王府门口,陆尉庭一个大箭步,离弦箭矢般冲进了王府,那两个家丁连反应都来不及。

他们还没急,两个马匪先急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抄出腰间藏的短匕就往里冲。家丁这次急了,合着当我们两个摆设呢?

于是乎四人“嘀哩哐啷”真刀真枪地干上了。

陆尉庭进了王府院子,逢人就喊,“马匪来抢劫了,马匪来抢劫了!”

整个王府乱成了一窝粥!

凡是听到此语的,都举枪捡棒杀出门去。陆尉庭呢,则趁人不备,溜至王府后门,金蝉脱壳。

无奈无奈,刚刚脱壳,又有一双眼睛盯了上来。

那双眼睛道:“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离开?”

角逐 - 第一章: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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