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萧云阳

六年这个数字让傅丞相咽下了原本打算的说辞，他叹了一口气，望着上首的牌位喃喃道：“夫人啊！女大不中留啊。”

“女儿啊，你知道你嫁给咸城王君代表着什么吗？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平阳傅氏。我们家已经出了一位皇贵妃，一位贵妃，一位锦妃，不能再出一位王妃了。陛下六位皇子，皇长子、皇五子、皇六子身上都流着傅氏的血脉。你不能……不能再让咸城王君再成为傅氏的女婿。”

皇帝会疯的，六个儿子，四个跟傅氏扯不清。这天下是姓萧还是姓傅！

皇帝下旨赐婚萧云阳与傅茕，是就坡下驴，是借上邑之名对傅氏的试探。如果傅氏愿意抗旨，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高兴。可是傅丞相若抗旨，傅茕这辈子的幸福基本也就断送了。

傅丞相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儿，执着的都有些倔强了。

这样一来，傅丞相陷入了两难的境界。一边是女儿的终身幸福，一边是平阳傅氏的百年基业。

“父亲。陛下已经开始猜忌傅氏，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一日落得在前朝一般下场。不如殊死一搏，以傅氏全族之力，支持穆云阳，未来他登基为帝，说不定可以保全傅氏。”傅茕声声掷地，说的非常有底气。但在傅丞相眼中，这与小儿胡言并无差别。

傅氏在陈国还没有的时候就有了，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傅氏。陈国皇帝开始姓陈，陈太祖建国傅氏有半的功劳。后来皇室和傅氏之间矛盾越来越大，陈废帝时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若不是当时废帝的姐姐端宁公主从中调和，傅氏早就要揭竿起义跟皇帝拼个你死我活。后端宁公主去世，傅氏和皇帝之间的矛盾激化，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战争。

萧氏坐山观虎斗，最后做了得利的渔翁。

那场战争中，傅氏损伤惨重。只剩个空壳子，外表繁华罢了。什么世族，早就不是过去的世族了。

“呵呵！”傅丞相冷笑两声，“我的儿，我傅氏也曾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不是照样被猜忌？你嫁给咸城王君，与你三位姑姑嫁给皇帝有何不同。你如何保证未来，王君不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再者，即使王君今日对你是真心，你又焉知待你人老珠黄之时，他不会弃你而去。你锦妃姑姑的五殿下六殿下，与傅氏血脉相连，我又何须去支持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婿？”

傅茕哑然，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的解释道：“父亲，云阳不会像皇帝一样的。”

“皇帝都是一样的。”傅丞相溘然闭上双目，“为帝者，享无上之荣耀，受无上之孤独。在皇帝的眼中，任何人，都比不过天下。”

他似是有所感，抒发了心中所想。然而说到此处，他脑海中又不禁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些场景。那时他初入朝堂，跪拜后，他发现朝堂上坐着的不仅有年少的天子，还有一个气势迫人的紫服男子。那是他的族叔父，傅小丞相。

那时候皇帝还姓陈，傅氏正如日中天，朝中一大半官员皆臣服于傅氏。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天子的弱小，弱小的几乎无法坐稳那把龙椅。如果不是他身边那位女子扶住了他，如果不是那个女子挡住了傅小丞相的迫人气势………

可是皇帝又是如何对她的？

傅丞相摇摇头，想要忘记脑海中那副惨剧。

后来萧氏做了万乘之主，凤栖宫中燃起了一场大火。熊熊的烈火，隐隐可听见女子的歇斯底里。十数年的恩情，如此收场。

傅茕见父亲摇头，以为他对自己失望。她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如何说的过常在朝堂上将大臣们说的哑口无言的父亲。她心中非常不甘心，脸上却不能同自己父亲表现出来，只能采取她一贯用的迂回政策，先哄她爹开心，剩下的再说。

她露出一个诹媚的笑容，“父亲大人老谋深算，女儿说不过您！”

傅丞相嘴角抽了抽，注视了自己女儿那张纯真的面孔良久，确定她是想哄自己后，叹了口气。

他傅丞相不敢说才高八斗，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连词语都分不清的女儿！老谋深算是能用来夸人的？

“爹。我说不过你。但是云阳一定能说过你。”

傅茕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点小忐忑。她爹有多能说，她是知道的。她也没有把握萧云阳能说服他，但除非有人能说服他，他是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这封旨意来的不容易，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希望。

傅茕绞着衣角，心中暗暗想，萧云阳你可一定要说服我爹。

前厅，萧云阳端着茶盏，悠悠的品着茶。眉眼间一副淡若止水的俊朗模样。

傅茕怯怯的站在傅丞相身后，不时偷瞟一眼旁边的萧云阳。

“王君。”傅丞相开口道，“不知王君素来爱读什么书？”

萧云阳微微颌首，有礼的答道：“史书。”

“哦～不知王君有何见解？”

傅丞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饶有趣味的问道。古人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傅丞相倒是想听听这位传闻中的贤王到底是沽名钓誉还是真的才高八斗。

萧云阳面上掠过一丝微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傅丞相点点头，这一语意简言赅，犀利直戳重点。天下争斗，人与人，家与家，国与国，不过都是为了利益。

萧云阳淡笑，一转话题，“丞相，我今日来，是为婚事。父皇下旨赐婚，实为试探。但我还是要娶，希望您能将女儿嫁给我。”

如此坦诚，一丝也没有拐弯抹角。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一顿。暗暗在心中将萧云珩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知那厮从何处弄来了忘忧蛊。让别人夫妻阴阳两隔不说，连这一丝丝的回忆都不肯留给傅茕。

“年少之许诺，往往最后都成了物是人非。不过少年绮梦。镜花水月的多，良辰美景的少。”子隐喃喃，似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