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去活来

题头：

一刀风云乍起，一曲肝肠寸断；

一心交融日月，一眼睥睨山河。

武安国，胜天府，双川镇。

镇西北有一偏僻山村；村后山峰林立，村外江水绕行。

此刻，后山。

地上躺着一头斑斓猛虎，旁边站着一位健壮青年。猛虎心有不甘的样子，那是失败的屈辱。青年春风满面的样子，那是胜利的喜悦。

青年是村里二十五岁的猎手武枫。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

武枫扛着猛虎，走在下山路上。

多年来他苦练刀法、步法、身法，他的速度已不输老虎。今天终于以自创的“猎户六式”猎杀猛虎。

他很开心。

只是妻子小翠看到猛虎又该担心。

而小儿子则一定会欢快地大声叫着，然后惊奇地触摸老虎；大女儿则会在边上喊：“小宝，老虎会咬人呢！”

想到这里，武枫露出一丝微笑。

但猛然间，他似乎有所警觉，他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中有位绝世佳人，亭亭玉立！

佳人一双美目正静静地凝视着他。清澈眼神中，除冷清之外，似乎有一丝惊喜，有一丝埋怨，还有一丝嗔怒。

武枫很吃惊，他停下脚步，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

忽然他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很像自己年轻时失踪的好友，于是试探着问：“小雅？”

女子轻轻点头，徐徐落下，如同九天仙女下凡。

她精致的脸庞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却又被一道不那么和谐的清冷所覆盖。武枫想微笑，也被这清冷给憋住。

女子冷声询问：“你成家了？”

武枫点头，终于微笑：“你成仙了？”

望着这张淳朴喜悦的脸，女子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但立刻又恢复冷清。

她责问道：“我喜欢你，你却娶了她。我让你等我，你为什么不等我？”

多年未见，此刻却咄咄逼人。武枫笑容一下僵住：“你没让我等你啊？你失踪那么久，我没想过要一直等你回来再娶你。”

“没想过？那你去死吧！”

女人忽然一剑刺来，快似流星！

武枫本能地挥刀一挡，但女人的剑却无法阻挡。它无声无息地刺破了刀鞘，刺破了刀身，刺进了他的胸部，又从他的背部穿透而出！

女人的手，坚定而又从容。

鲜血从武枫胸前身后迸射出来……

他惊愕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那有如仙女般精致的脸，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一切肯定只是虚幻。

“我和她从小要好，她为何杀我？”

然而女人身上的香味，自己胸部彻骨的疼痛，逼着他回到现实。

他大汗淋漓、全身颤抖、嘴唇哆嗦。

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问：“你真的是小雅？”他的声音里隐隐间有一丝迷茫。

“你真没想过要娶我？”女人的声音十分坚定。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缓缓拔剑，剑身上没沾一丝的鲜血，好剑啊！

剑身终于拔出，武枫往后跌倒。

他怔怔地望着前面的女人；女人也冷冷地看着他。女人衣袂飘飘，武枫气喘吁吁。

武枫忽然想起爷爷生前曾叮嘱自己，说曾请人算过命，自己会命犯红颜……难道真是如此？

此刻无人应答。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这天与地还没睁开眼。只有鲜血的嘀嗒声，听起来那么轻脆。

武枫呼吸急促起来。

他无力地仰天倒在山坡上，任由山风吹拂。他看向远处的天空。秋高气爽，捕猎的好季节，然而他却倒下了。

他又看向山下的村庄，那里有他挚爱的妻子和孩子，正等着他打猎归来，可他已倒下。

他满怀留恋，他满心愧疚！

身为丈夫，他不能死；身为父亲，他没有死的资格。

可此刻他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可此刻他已倒下、他已无力挽回，等待妻子孩子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他想不出答案，胸前的痛楚更为强烈。

他原本对自己心脉阻塞不能修炼，觉得没什么，做个猎户，活得开心就好。

但此刻他感觉很遗憾，非常遗憾！

就因为心脉阻塞需要不断服用通脉丸就放弃修炼？就因为通脉丸需要二千金一颗就望而却步？

他开始痛恨自己，这岂能是命犯红颜？

明明是这女人变得太狠毒，明明是自己没有努力走上强者之路，抵挡不住这一剑。

如果时光倒流，定当紧握命运之手，横刀向天！

女人的脸凑过来，试图捕捉他的眼神。女人不带一丝感情地轻声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不愿再看她，他只是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仙人都是这么残忍么？”

他与她曾有过许多儿时的欢乐时光，却已被这片刻间的残忍击得粉碎。他固执地望着天空，似乎还想质问什么。

可是他的眼神开始黯淡，他的眼神毫无光彩，他死了。

一位丈夫，一位父亲，转眼间就已倒下。

他死不瞑目，但是，他死了。

女人眼神变得复杂，女人终于帮他合上双眼。女人又取出一颗丹药，塞进他嘴里。

这是她来前准备的。她知道他心脉阻塞，只是没想到他已生儿育女。他居然不等自己，枉费自己多年来的苦苦思念。

真是该死！

女人将现场清理的毫无痕迹后，拎着还残留余温的尸体，飞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十多年前就在这里，她被师父强行带离。

山洞里有她难以忘怀的记忆。

山洞里有她十年前，深深地刻在石壁上的“等我”二字。她打算将这位从小深爱的男人，埋在这二个字下面。

从此，她将不再为情所困。

刻字的地方已经长满了青苔。她将男人和他的刀埋好后，开始清理青苔，好让“等我”二个字露出来。但她没找到一丝字的痕迹，最终满脑子疑惑地离去。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注意到，武枫刀柄上用来加固的一个青色铁箍，在鲜血溅射下融化、消失。

消失时，武枫还没死去。

这片天，由此振动了蝴蝶的翅膀。

……

“枫哥、枫哥！”

武枫被一阵急切的呼唤声唤醒。

一睁眼，他看到了一张少女焦急的面容，他也闻到了一股少女清纯的体香，他的身体还靠着少女迷人的怀抱。

又是任雅？

没错，少女时代的任雅！刚被她冷酷杀死，又被她温柔搂着，武枫有点迷迷糊糊，神情略显呆滞。

“在第九招被打倒，有点可惜。”

“武者三层，能凭刀法与武者六层过手九招，很不错了。”

“确实，枫小子刀法很好。”

人群中传来议论，让武枫清醒了一些；这好像是镇上武馆来村里选拔学员，自己刚被打倒，短暂昏迷。

他环顾四周，记忆逐渐恢复。

没记错的话，自己现在满十四岁不久，虚龄十五。武馆负责招考的是章教官，击倒自己的是老学员吴轶良。

难道自己没死，还回到了十年前？

难道时光真的可以倒流？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他握紧拳头使力掐入掌心，掌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此时任雅在耳旁吐气如兰，十分关切地问：“枫哥，你没事吧？”

“没事。”

武枫说着站了起来，不愿再靠着女孩。

“小枫，没事吧？”

这是爷爷的声音？爷爷还活着？对了，现在当然还活着！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爷爷。他无比思念的爷爷，从小收养他，将他抚养大的爷爷，就站在他身后。

武枫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一转头，也让他发现人群里，有一道既嫉恨又嘲讽的目光正盯着自己；那是同村一直喜欢任雅的徐致南。

“武枫淘汰，下一个！”见到武枫没事，武馆章教官大声宣布。

“枫哥，我去试试。”

任雅在他耳旁说了一声后，“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上场后她即刻拔剑怒视着吴轶良，仿佛跟他有深仇大恨。

“哟呵，是位美女啊，我喜欢！”

吴轶良轻佻的声音响起，但回答他的是又快又狠的一剑。武枫不用看也知道结果，任雅通过了。

因为吴轶良看上了任雅，有意放水。

“任雅通过，下一个！”

随着章教官大声宣布的声音，任雅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他身边，有点歉疚地说：“枫哥，我没刺中他。”

武枫道：“没关系，我又没事。”

见到任雅这样，他心情很复杂。他只好告诉自己，一个大人，就别跟小孩计较了，现在的她，跟以后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然而他无法忘怀妻子儿女，他感觉憋屈，他很想砸烂些什么东西才好。

有了武枫被打晕的事发生，比试环节并没有多少人上去。选拔很快就结束了。

上午天赋测试，徐致南天赋五品，武者五层，直接通过。下午比试环节，任雅是武者四层，与吴轶良交手超过十招，通过。

章教官要求他俩三天内去镇上武馆报到。

如同记忆中那样，任雅立刻宣布自己不会去武馆，徐致南则立刻神情紧张地问：“小雅，干嘛不去？”

小雅怒喝：“闭嘴！关你什么事？”

徐致南的声音刚响起，就被小雅大声呵斥，脸一下憋得通红。

这时章教官也劝道：“你要想好了，半年后胜天府各大门派家族招人。通过武馆培训后，你是有可能加入的。”

“不去！”任雅回答得很干脆。

“他不过是个废物，小雅你又不是不知道。”徐致南不甘心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为这么个废物耽误自己前途不值得，一朵鲜花不能插在牛粪上。”吴轶良此时也笑呵呵地开口。

小雅是附近最漂亮的女孩，这二小子显然是鬼迷心窍。

“闭嘴！”、“我认识你吗？”

任雅冲徐致南一吼，又冲吴轶良不客气地反问一句。二人一下被噎住。

“说谁废物呢？会讲人话不？”

武枫冷声道。他记得前世此刻只是怒目而视，并没有开口。而今生，显然需要一个不同的自己。

如要逆转命运，就从此刻开始！

“你就是个废物，赶紧离小雅远点！”徐致南抬手指着武枫，似乎找到了宣泄对象，大声呵斥。

“就说你废物，你能怎么样？”吴轶良斜眼看着武枫，像看一只蝼蚁，十分不屑。

武枫往前踏出一步，缓缓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