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十年秋,京城刘府内宅。

“陶氏,你可知罪!”

刘府后院的台阶上,站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穿着绛紫色的对襟长衫,下面是暗花细丝褶锻裙,头上插满金银各色珠钗,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这人正是刘夫人冯氏,此刻她指着台阶下被强制跪着的女子,怒斥道。

台下的女子抬起脸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她是冯氏的儿媳妇,正三品礼部右侍郎陶正业的大女儿。

风华看着台阶上的冯氏,满脸的平静,只是淡淡道:“嗯,我知罪。”

“……”

冯氏一惊,张大的嘴都忘了合上,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的承认有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倒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倒是冯氏身侧,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女子娇笑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扶了失态的刘夫人一把,“娘,为了这么个下贱的东西,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转了脸面对台阶下的女子,面上便现了刻薄之色,“姐姐,你我主仆一场,如今你也别怪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私自逃出府两年,谁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身子是否还干净。刘家是大户人家,可不是小门小户能比得的,如今我也是不好替你求情的。”

句句诛心,直指风华已是不干净了,不配做刘家的媳妇。

凤华翘起嘴角,冷笑道:“刘府的确是大户人家,想必婆婆也是知道这些礼数,方让你也跟着刘子文喊娘的。寻常人家的姨娘,可是没这个规矩的,云烟,你真是有福气。”风华说着话,眼里的嘲讽已是越来越浓,真是好一个大户人家!

云烟气得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风华的嘴,只是她再大胆,在冯氏跟前,却是不敢的。冯氏好似没听出风华的嘲讽,听了这话反倒是不气了,肥胖的脸上溢满了笑,“那是,云烟可是给我们刘家生了长孙的人,叫我一声娘是刘家给的体面,自然是有福气的人。”看着媳妇淡淡的神情,刘夫人心里有些不爽快,道:“不像你,就是个丧门星,有了身子都保不住!”

“娘,还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在外头这两年,直把咱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还不先给她点教训,若是就这样放了她,就是表姨母也会不高兴的。”云烟见冯氏只是动嘴皮子,忙献了计。

云烟口中的表姨母,是风华父亲陶正业的继室,刘夫人的亲表姐,小薛氏。按理说云烟一个姨娘哪里有资格这么叫薛氏,只是她给刘家生了长孙,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又惯是个嘴甜的。冯氏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在刘府,她倒是比正经抬进来的风华还要得脸。

冯氏听了这话,方想起来自己是来要儿媳妇好看的。虽然刘家有意遮掩,但儿媳妇跑出去在外面晃荡了两年,如今才被抓了回来,外面自然是有些风言风语的。冯氏每回听得别人这些话,都觉得直戳的心窝子疼,她的儿子,怎么能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这陶氏,好大的胆子!

立时就对着压制风华的下人说道:“将她抬到院子中间,裤子扒了,打二十大板子!”

下人听命行事,即刻便准备好了,风华却冷冷开口,“婆婆难道忘了,相公年后要换个差事了,还需要我回娘家找父亲周旋。若是这般打了我,我可怎么好回去见我爹爹呢?”

这……

冯氏想到儿子的吩咐,犹豫的看了眼云烟。虽然打了陶氏是过瘾了,表姐那里也是高兴,可要是没有陶大人开口,儿子年后的差事确实是不好办。

云烟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恨恨的道:“娘,就先放过她,待相公差事定了再说。”

没打成人,冯氏和云烟不大高兴的回了屋。倒是压制风华的下人心里不忍,扶着风华起了身子,小心问着,“少奶奶,可还站得稳?”

风华知道下人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怪她们。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回了屋。

当天夜里,风华在陪嫁箱子里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件七八成新的大红色衣裳换了,又对着镜子好生收拾了番,才着人去请刘家大少爷,她的相公刘子文。

风华颜色好,嫁来刘家起初也是得了刘子文好一番宠爱的,只是她打心底里看不上刘子文,又恼恨自己着了刘子文和继母的道,便对他压根没有好脸色。于是才有了陪嫁丫鬟云烟爬床,刘子文接二连三的纳妾,后来竟是光明正大的将她屋子里的东西拿去给妾室用。

及至后来,她被云烟害得小产,而爹爹竟不管不问后,她才明白,就算爹爹曾经再如何疼爱她,有继母日久天长的枕边风,她也不能奢望爹爹来帮自己。

在丫鬟青禾的帮助下,她带着仅有的一些细软,逃离了刘府。一个人在乡下的庄子里买了地,买了个小院子,本以为余生就这么过下去了,谁知道竟然又被刘家丧心病狂的抓了回来。

呵,不过是因为自己失踪,爹爹陶正业生了气,不肯再帮扶刘子文,刘子文在衙门里被挤兑,差事越发难当。如今他们找自己回来,无非就是看中自己身上还有点利用价值,想要为刘子文挪个好位置罢了。

刘子文满心不愿的进了屋,见到风华细心打扮了番,又早摆上了一桌子的酒菜,心里略略满意了些。哼,还算有脑子,在外面吃了两年的苦,如今总算是知道来讨好自己了。

“这是你爱吃的糖醋鲫鱼,你尝尝。”风华夹了一筷子糖醋鲫鱼,放在刘子文面前,柔声道。

刘子文夹起来吃了,嗯了一声。

风华又端了酒,“相公,这两年我在外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好在如今回来了,往后咱们便好好过罢。”

刘子文看了眼风华,两年未见,又在乡下那穷苦地方,自己这媳妇倒是仍和当日一样,娇艳无比。伸手捏了她的下巴,调笑道:“哪有你这么敬酒的,你喂我。”

风华轻轻一笑,靠近了些,当真将酒送到了刘子文嘴边。

刘子文喝了,一来二回的,一壶酒是喝了个干净。刘子文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嘴里嚷道:“小乖乖,如今是知道爷的好了吧,来,爷疼疼你。”

风华到了门边,对冯氏派来的两个丫鬟道:“大爷喝多了,你们一个去夫人那边要些个醒酒汤,一个去厨下要些热水,我来服侍大爷洗漱一番。”

两个丫鬟不屑的看了眼风华,装得那么圣洁,到底还是要拢了大爷在屋里头。风华跟在她们身后,待她们出了院子,便上前关了门,落了锁。

她嫁来刘府因为不是光彩的事,跟过来的陪嫁便很少,两年前青禾助她逃出府,那些下人都被云烟变相打发了。如今这园子里,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就这两个丫鬟,都还是冯氏跟前的,临时派来用着罢了。

风华快步的回了房,见刘子文还在那嘟嘟囔囔的,也不管他。径自取了两壶酒,洒在屋子的四周。忙活完了,又寻了三条帕子,揉成了一团塞到了刘子文的嘴里,将还剩下的两壶酒,一壶洒在自己身上,一壶慢慢的浇在刘子文的头上脸上衣服上。

刘子文以为风华是在外面学了什么调情的新法子,笑眯眯的哼哼着。

做完这一切,风华笑了,拿出了火折子点了火,直接就扔在了刘子文的身上。刘子文身上有酒,一点就着,火烧的疼痛令他想大叫,却发现嘴里塞了东西,根本叫不出声。而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行动,他惊恐的看向风华,风华对他点点头,“去吧,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没意思。”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猛,风华将屋子四周也点上了火,待屋子里浓烟笼罩,她自己便也走进了火里。

真好,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丢爹爹的面子了;再也不用半夜被死去的孩子哭声闹醒了;再也不用看这一家子恶心的嘴脸了。

刘子文这个禽兽,死有余辜!

临死前还能拉个垫背的,也是自己赚到了。

冯氏,你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你以后可怎么好过呢?

云烟,你不是想着被扶正吗,不过是一个丫头,竟然有这么高的心气。如今刘子文没了,你就好好的做正房太太吧。

小薛氏,自己后来才知道,原来不仅是自己,就连母亲的死都同她有关。火光中风华的眼睛冒出火光,真是可惜,不能找你报仇了。

待薛府下人发现大少奶奶院子着火,撞开了大门时,刘子文和风华都已经烧成了灰烬。

武成十年秋,京城刘府发生了火灾,刘家少爷少奶奶被活活烧死。

风华再现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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