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非常希望我的读者是一个独特的人！一本书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它所能起到的作用与我的期望还相差很远。我要运用简短的话语来诠释亘古不变的真理。我要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你变成一个伟大的人，变成一个完美的化身，变成一个国王。如果你并非天生就具有这些特质，那么，就让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吧！

塞涅加是一个谨慎的人，伊索是一个精明的人，荷马是一位勇士，亚里士多德是一位哲学家，塔西佗是一位政治家，卡斯第里欧尼是一位臣子。

通过精选这些著名人士的言论，我希望勾勒出一个英雄的形象，一个适用于所有人的天才形象。这就是我撰写这本书的缘由。我希望通过对他人经验的借鉴和对自我缺陷的了解来达到这一目的。本书中的部分内容可能会激发你的灵感，而另一些内容则可能对你有所借鉴和启发。我希望读者读过这本书之后能够更好地认识自己，完善自己。

本书既不是告诉你如何使用政治手腕，也不是教授你某种处世哲学，它所要告诉你的是一种自我管理的艺术，如同给你提供一枚指南针，使你在通向完美的海洋上顺利航行。本书要教授你一些判断事物的原则，以便使你掌握出人头地的艺术。

本书之所以语言简洁，是因为我认为您的理解力是无限的，我在行文过程中尽量删繁就简。但是读者朋友们，不要在我个人的思想上面停滞不前，充分发挥您自己的想像力和分析能力吧！

巴尔塔萨·格拉西安

关于作者和本书

《谋略书》是一本关于处世智慧之书，让你在这个被表面现象甚至欺骗所主宰的竞争社会中日臻完美，成为一位杰出之人。

在作者看来，杰出者应该是“一个完美而成熟的人，是一个判断准确、品位成熟、能够倾听他人、谈吐充满智慧、行事非常精明的人，同时还应该是集所有完美特性于一身的人。”

一

作者巴尔塔萨·格拉西安是一位充满智慧和具有深邃判断力的西班牙耶稣会士，其经典之作《智慧书》流传几个世纪而经久不衰，该书主要讨论各种谨慎的行为，由300条绝妙的格言警句组成。此书出版于1641年，直到今天仍然受到人们很高的评价。

两本书都以简洁精辟的语言，与读者探讨如何以一种智慧的方式生存于世，尤其《智慧书》更是把这种智慧发挥至极致，其行文句法也简单到了不能再简单的程度，如：“简洁，会使好的更好、坏的更坏”。这种行文方式确实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有时却不大容易让人理解。为了能够读懂这300则讨论“谨慎”问题的格言警句，读者必须调动自己所有的智慧去理解作者的意图，揣摩其深层的含义。

与此相比，读者们更容易接受《谋略书》这种轻松的行文风格。本书运用了更多不同的文学形式，不但有格言警句，也有对话、散文、书信、神话、寓言等。格拉西安以这些文学形式，对愚蠢与智慧、慷慨与嫉妒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讨论。他还以同样的细致，对人生所面临的各种诱惑和可能性进行了深入刻画。作者深信：“我们正生活在一个难以有所成就的时代”，所以，他要“向我们提供一个指南针，使我们能够在通往完美的海洋上顺利航行”，传授给我们“出人头地的艺术”。

本书证明，格拉西安是一位可以时时刻刻陪伴你的人，是所有勇于认识和面对日常生活挑战的人的好伙伴。在格拉西安看来，以下挑战应该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尔虞我诈、肮脏而又危险的地方。每个刚刚投入生活的人都有上当受骗的经历。你问：谁会继承一份附带着痛苦的财富呢？可是，既然现实摆在了面前，我们就必须谨慎行事，逐渐适应环境，重视你所面对的一切。了解了人生所处的困境之后，格拉西安将我们的人生假设为“陷入泥潭”，但同时他也无奈地告诉我们，不管你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困苦，“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勇往直前”。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品尝人生的酸甜苦辣，体验“这个世界的美丽与无暇”。

格拉西安认为，两个极端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我要告诉你，为了能够生存，你必须把自己从头到脚用眼睛武装起来：不但要在你的盔甲上留出眼孔，而且要睁大、睁圆自己的双眼。你要用眼睛武装耳朵，来辨别大量现实中的虚假和谎言；用眼睛武装自己的双手，来观察别人给予你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观察他们从你手里拿走什么东西；你要用眼睛武装舌头，以便考虑讲什么样的话；你要用眼睛武装自己的性格，以便培养自己的耐心；你要用眼睛武装自己的心理，以免受到第一印象的诱惑；你甚至要用眼睛武装眼睛，以便检视它们观察问题的方式。”

达到了这种敏锐的程度之后，格拉西安着重强调了艺术与技巧的力量。这在当今社会是很不常见的。与他人的交往实际上很有可能真的是一场“战争”、一场“反对恶毒的战争”，但是艺术的谋略可以拯救我们，这些谋略得到了一代又一代智者的验证，并且可以通过阅读书籍和与人交流来获得，人类的经验就是一本书不完的谋略之书。格拉西安说，艺术同时也是一位女巫。尽管女巫会使人变成蠢猪，艺术却可以还原人的本来面目。只有艺术、技巧以及智慧的灵感才能使那些诚实、谨慎、起来能够吸取多方意见的人从容应对生活中的各种日常挑战。这些日常的挑战包括：选择朋友并且抽出时间从他们身上学习有用的东西；选择最适合自己个性的工作；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在他人面前要隐藏什么，表现什么；选择合适的方式把事实告诉他人，同时避免冒犯他人。

二

根据格拉西安的理论，任何“规则”、“规范”以及“习惯”，都无法帮助人们取得成功，因为规则是死的；各种各样的规范也无法应对不断变化的人类行为。如果一个人的行为具有某种“习惯”的定式，别人就很容易预见他的行为，以此来对他进行攻击：“总是沿着直线飞行的鸟是很容易死在枪口之下的”，同样，如果一个人以某种固定的模式打牌，那么他一定很容易就输在别人手里。

格拉西安在《谋略书》一书中所要详细讨论的是那些能够帮助人取得成功的伦理与道德“品质”。这些品质是聪明行为的“常数”，却并非“绝对值”，正如《智慧书》中一条格言所言：每一种品质都不再是个人性格的反映和写照。我们必须认真培养这些品质，使其能够适应我们周围的环境，然后把自己的优势与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以一种正确的方式表现出来，当然有些也可以以一种“伪装的”方式表现出来。懦弱可能会被看作是谨慎；鲁莽可能会被看作是勇敢；犹豫不决可能会被看作是谦虚；朝三暮四可能会被看作是充满活力。既然自然界没有赋予我们这些优秀的品质，我们就可以通过技巧来培养这些品质。大多数人并不关心你的礼貌行为是发自内心的还是伪装出来的。

无论怎样，他们都会因为你的行为礼貌而感到愉悦。甚至傻子也可以通过沉默来掩饰自己。只有那些聪明的人才有能力辨别真伪，解读生命的密码，“把握真理的平衡”。

格拉西安对表面现象非常重视，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格拉西安认为，蠢人的数量超过智者是一种值得我们深思的现象。之所以蠢人的数量如此之多，是因为很多愚蠢的人没有透过表象看本质的能力。格拉西安认为，表面现象是非常重要的，表面现象不仅仅是一层包裹着事实和本质的“外壳”，有些时候，这层“外壳”甚至与它所包裹的果实同样重要。“外壳”和“果实”都是值得我们认真应对的。不管人们承认与否，人们都会通过一本书的封皮来判断一本书的内容，通过僧人所穿的僧袍来判断一个僧人。因此，封皮和僧袍都应该制作得引人注目、光彩照人。当然也可以将一些光彩隐藏起来，以便唤起人们的神秘感和好奇心。不管你是否接受这一观点，我们确实通过外表来了解事物，通过外表来了解人和事的内在部分。因此，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须重视外表，对各种外在形象进行认真研究，不管它是高尚的还是丑恶的。

格拉西安曾经讲过一个有关孔雀的神话故事，他通过这个故事对智慧的重要性进行了巧妙的辩解。其他的鸟由于嫉妒孔雀的美丽，批评孔雀徒有其表、喜欢炫耀。漂亮有什么了不起的！炫耀自己的漂亮真是令人讨厌！由于受到其他鸟儿的嫉妒，孔雀开始为自己辩护：“上帝发明了阳光，觉得阳光是个好东西，因此用阳光来普照大地。如果创造出玫瑰和钻石，创造出孔雀般美丽的羽毛而又不向他人展示，又有什么意义呢？展示自己的美丽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孔雀忽略了一点，徒有美丽外表是远远不够的，而事实也似乎确实如此。它必须想尽办法来对付那些并不美丽的嫉妒者。听到了孔雀和其他鸟儿的对话之后，有人便想出了一条计策：当孔雀展开自己美丽的尾羽时，它应该把嫉妒者的眼光吸引到自己丑陋的爪子上来。格拉西安认为，聪明人应该偶尔向外界展示一下自己的小缺点，偶尔犯一些小错误，满足一下嫉妒者的虚荣之心，以免受到他们恶毒的攻击。

这一原则适用于所有的能力与品质。一个人，只是聪明、高雅、有才干甚至有极高的天分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学会如何展示自己的智慧与天赋，以适应他所生活的社会。是充分展示自己的智慧还是把它隐藏起来，需要视情况而定。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正确的。有些时候，最好的可能会变成最坏的，默默无闻则可能是最安全的。

格拉西安所要表达的，不是事情看起来如何，而是人和事的本质以及表象。其表象如何取决于展示的方式。严格地讲，其区别并不在于“表象与事实”，而在于“内部的事实与外部的事实”。有些人通过自己的感觉去领悟，而有些人则仅仅是猜测而已。内在的能力和品质（包括智慧、勇气和才华）必须与外在的东西结合起来才能发出耀眼的光芒。这些外在的东西包括：敏捷、优雅、变化、风度以及适当的行为方式和谨慎的表现方式。但是，即使这条原则也并非一成不变。“口头上要随波逐流，骨子里要曲高和寡”，这一条在本书中和《智慧书》一书都曾经提到过的格言告诉我们，在某些场合之下，装疯卖傻、随波逐流、淹没在人群之中是最好的办法。

格拉西安向人们指明了成名和发财的捷径。作为这些观点的始作俑者，他真的会是一名牧师吗？

三

格拉西安（1601~1658）生于西班牙东北部阿拉贡贝尔蒙特的一个小村庄。在萨拉戈萨、巴伦西亚的大学以及其他地方学习之后，他成为了一名耶稣会士（1634），并且将其随后的人生角色定位为神学家、哲学家、传教士，接受忏悔的神父、教士、代管教区的牧师以及作家。

格拉西安所生活和他努力所要适应的时代为人们的觉醒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在17世纪20年代，西班牙是新大陆（美洲大陆）、欧洲以及亚洲很多地区的统治者。但是，仅仅半个世纪之后，这个庞大的帝国就被战争、内乱以及经济问题拖垮，很快走向了衰落。在这一时期，虽然西班牙的政治日益衰落，但其文化却保持了长时间的繁荣，也就是所谓的“巴洛克时期”。格拉西安所生活的时代，有剧作家卡尔迪伦和·德·拉·巴卡，有诗人康格拉和奎维多，有画家维拉兹奎兹、牟利罗和祖博兰。虽然作为一名牧师他要受到很多的束缚，但他还是有机会接触很多优秀的艺术作品。格拉西安是很幸运的，他在刚刚开始自己事业的时候就被他的朋友维新索·胡安·德·拉斯塔诺沙安排到休斯卡工作。拉斯塔诺沙是一位富有而又有才气的贵族，比格拉西安小6岁。格拉西安对拉斯塔诺沙豪宅非常欣赏，将其描述为：“体现了主人非凡的品味”。在拉斯塔诺沙的朋友圈里，从学者到政客无所不包。他有大量的藏书，并且收藏了大量的绘画作品、雕塑作品、武器、盔甲和钱币。他还经常组织文学沙龙。他的花园里种满了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稀植物。格拉西安可以在这里学到很多知识和技巧，无论是在精神上的还是在物质上的。拉斯塔诺沙负担了格拉西安几乎所有作品的出版费用，并且帮助格拉西安回击各种批评，安慰格拉西安，并且协助格拉西安抵制耶稣教会的命令。

格拉西安很早就已经面对这些困难了，与这些困难的斗争持续了他整个一生。作品的内容并不是导致这些困难的主要原因，因为作品本身并非什么歪理邪说。格拉西安之所以面对如此之多的困难，其主要原因在于作品所讨论的主题以及格拉西安在作品出版之前拒绝将其交给耶稣教会审查。由于害怕被拒绝出版或者由于出版审查而延误时间，亦或是格拉西安非常看重自己的作品，不屑于把它们交给那些愚蠢的人来判断，他虽然出版了他所有的作品，但其中一部分作品却是以笔名出版的。

他的一位教会上司曾经这样评价他的作品：“不严肃，也不适合我们所从事的工作。”1638年，他的第一部作品《英雄》出版之后，罗马的耶稣教会致信阿拉贡教会的主管，要求他们“将格拉西安牧师调到其他地方去”。他们之所以要将格拉西安调到其他地方去，就是因为格拉西安成了上级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总是制造一些事端，打破了神学院原有的宁静，因为他所受到的资助和帮助来自于一个脱离教会的人的儿子，还因为他以“罗伦兹·格拉西安”这个笔名出版了他自己的作品《英雄》。

他的作品《谨慎者》的出版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1658年3月，格拉西安临终前几个月，修道会长考斯文·尼克尔还对格拉西安发出了一份迟到的书面警告。12年来，在文学创作和作为一名牧师的誓言中间，格拉西安选择了文学创作。由于格拉西安没有遵守自己作为一名牧师的誓言，尼克尔写信给格拉西安的一位上司说：“我们应当随时监视他，检查他的双手、房间和作品，不允许他把任何东西藏起来。如果主教阁下发现了任何出自于格拉西安之手的反对教会的文字，你就应该把他锁起来，直到他服输认错为止……，并且在他被关押期间，不允许他接触纸和笔。”

也许是同拉斯塔诺沙以及其他有影响的贵族人士的友谊，帮助他顺利克服了这些困难。可能是在拉斯塔诺沙的帮助之下，教会允许他成为阿拉贡地区以及那不勒斯·弗朗西斯科·玛丽亚·卡拉法的一位聆听个人忏悔的牧师，并且陪他去法院。在一封写给拉斯塔诺沙的信中，格拉西安描绘了自己对首都的印象以及不得不为贵族们服务的感受：“我不需要这些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需要我。我非常希望回来欣赏你的那些藏品。这里满是强词夺理、谎言、傲慢和空虚。这里的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而我在他们面前表现得不是那么谦卑，也不会拍他们的马屁，因此，我要平静地离开这里。”

格拉西安并非没有在马德里夸耀的资本。他偶尔会给成千上万的人布道。一位目击者说，他曾经有一次看到几千人聚集在街道上等待聆听格拉西安的声音。他在巴伦西亚一定也不乏热情的听众，虽然他曾经蔑视和嘲笑这个城市。如果不是有一次他声称自己在地狱里也有朋友，并且承诺读一封地狱使者带来的信件，他的事业是不会在巴伦西亚遇到障碍的。

格拉西安是一个诙谐、幽默而又固执的人，他忠实于朋友，鞭挞各种丑恶的事物，热爱大自然。格拉西安比耶稣教会所形容的要可爱得多。多年以来，他的上司一直把他形容成一个暴躁、易怒的人。而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则被形容成了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下，他仍然“适于教育和管理他人，适合其他的神职工作。”在格拉西安45岁的时候，为了抵抗法国的入侵，格拉西安作为一名随军牧师来到了皇家部队之中，在这里，他显示出了自己丰富的才华以及乐观的天性。他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曾经提起了他在西班牙部队中的光辉岁月。他跟随士兵们一起顶着炮火来到前线，照顾受伤的战士，用诙谐的话语调侃战争。对于他来说，那是一段英勇而又痛苦的时光：“他们把我看成了‘胜利之父’，高兴地把我抛在空中”，格拉西安自豪地写道。

格拉西安的第一部作品《英雄》出版时，他才36岁。也许是为了得到皇室的青睐，他把《英雄》的第一版献给了国王菲利浦四世（因维拉兹奎兹而不朽的萎靡不振的哈普斯堡皇室）。这本书在拉斯塔诺沙的帮助下得以印刷出版（《谨慎者》也是如此）。拉斯塔诺沙说，菲利浦读过这本书之后评价说：“这本书犹如一块小小的宝石，我可以告诉你，里面包含了很多伟大的思想！”国王称，这本书是精品中的精品，是他的必备读物。数年之后，格拉西安本人也确实在皇宫里看到了这本书。得到国王的赞赏已经应该是很高的荣誉了，但是“献给菲利浦国王”这样的文字却在第二版中消失了。《智慧书》里有这样一句格言：“不要出于礼貌的原因去回报他人”。

不管怎样，作为一名作家，《英雄》使格拉西安第一次为公众所熟知，同时也第一次给他带来了麻烦。仅1646年，该书在西班牙就再版了4次，并且被翻译成法语和葡萄牙语。更为可笑的是，一位法国的耶稣会士剽窃了这本书的内容，将其重新命名出版，而这本被剽窃的《英雄》又由一名别有用心的加泰罗尼亚修道士翻译成了西班牙语。这一现象也许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是一种暗示。在随后的三个世纪里，格拉西安的作品不断地被模仿，并且被翻译成了各种常用的语言，从匈牙利语、拉丁语到日语和芬兰语，几乎涵盖了世界上所有主要语种。在法国，格拉西安的作品被拉罗什福科模仿，写出了《箴言录》。在德国，在17、18两个世纪里，他的作品至少被翻译了10次。格拉西安有两位著名的崇拜者：德国的哲学家尼采和叔本华。

《英雄》一书有力地回应了马基雅弗利在《君主论》一书中所提出的观点。格拉西安诙谐地将《君主论》称为“马夫的必读书”。《英雄》一书以其简洁明了的章节对在各个行业中出人头地所应具有的品质进行了深入剖析。《君主论》一书主要讨论如何在军政领域攫取和控制权利，而《英雄》一书则不同，用格拉西安的话说，这本书所有告诉读者的是一种“自我控制的艺术”。至于政治艺术，格拉西安会在另一本名为《政客》（1640）的书中进行讨论。在这本书中，他对卡斯提尔的费迪南国王表示出了崇高的敬意。《谨慎者》（1646）一书与《英雄》走的是同一条路线，只不过讨论了一些新的必备素质，加入了更多的个人经验，以一种更为简洁多变的方式展现在读者面前。《谨慎者》以及《智慧书》中有着大量的寓言、俗语以及对话，为格拉西安创作他的伟大作品《批评家》（1651、1653、1657）做好了铺垫，也为读者接受这一以寓言小说形式讨论人生的作品打下了基础。在《批评家》一书中，聪明的克里第罗和质朴的安德鲁尼奥是一对好朋友，他们在自己人生的各个阶段都非常谨慎。叔本华将这本书称为“世界上最好的书之一”。书中的两位主人公穿过“伪善的大沙漠”，走进“空空如也的山洞”，经过“猜忌的桥梁”。格拉西安用自己讽刺的笔触勾画出了西班牙社会甚至大部分欧洲社会的生活状态。与格拉西安的其他作品一样，《批评家》一书把偶然性因素与技巧和谋略大胆地结合在了一起，犹如人生就像一场滑梯游戏，所有明智的行为都有它危险的一面，每一次失败都会帮助人们走向成功。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这一过程中，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福兮，祸之所乏；祸兮，福之所倚”。只有高尚的道德才能将我们带到这场游戏的高潮，才能使我们永垂于世。

提高人们的道德和智慧是格拉西安写作的目的。《聪明者的智慧与艺术》是格拉西安最吸引人的作品之一，该书从语言和行动两方面对人类智慧的机理和源泉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格拉西安通过自己的智慧，使古人遗留下来的思想散发出了新的光芒，同时也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立于不败的境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智慧远比知识受人们的欢迎”。但是，智慧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审美和装饰，它还可以使我们揭露欺诈行为的丑恶面目，使我们在满是鲨鱼的水域里安全畅游，使我们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事物并且充分认识自己的优势所在。我们要像解读一篇难懂的文章一样解读生活。阅读的艺术（也就是推测作者的意图）同样也是生活的艺术。对于格拉西安来说，任何索然无味的事物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人们的不快，但是愚蠢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罪恶：“没有哪个笨蛋不是心怀歹毒的”。

四

这种观点使格拉西安变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吗？叔本华认为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叔本华曾经认真研读过格拉西安的所有作品，并且宣称格拉西安是他最喜欢的作家。叔本华把格拉西安有关“笨蛋歹毒”的格言抄录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然后，把“任何事物，在到手之前与到手之后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格言也记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叔本华曾经悲伤地说：“现状总是让人无法满足；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过去的事情则永远也无法弥补。因此，生命像其他事物一样，总是处于不断的幻灭状态，总是促使我们对一种观点深信不疑，那就是：任何事情都不值得我们争取和获得；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虚无缥缈的；这个世界处于严重的破产状态；生活是一桩血本无归的买卖。”

西班牙哲学家米高尔·德·乌纳穆诺的观点则截然相反：“悲观主义者？说得难听一点儿，只有懦夫和对‘悲观’这一概念全然不知的人才会把格拉西安称为‘悲观主义者’。是的，格拉西安看起来确实有点像一个悲观主义者。但是，能够写出‘如果不斗争，我们就无路可走’这样的话语的作家不会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绝对不是。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乐观者与稳重者的平和与平静是最为可怕的。在那些了解战争的人的眼里，‘和平’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在“为生存而战”这一问题上，很少有哪位作家的文字像格拉西安这样辛辣而又激烈。但是在格拉西安的文字中间，人们可以感觉到对人类智慧的敬仰，对生命的挚爱以及对完美的道德和艺术的渴望。他希望他的读者“用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起伏不定的命运，用健康的身体去回应不变的自然法则，用完美的艺术去弥补残缺的自然，揭开世界万物的奥秘”。让我们用以下这段话作为对格拉西安的纪念：

“啊，生命！你本不该迈出你的脚步。但既然你已经踏上征程，你就永远也不该驻足停留！”

译者

2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