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口之家

在中央大陆东北角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一对父子在砍柴，那父亲的身材极为高大，但却丝毫没有给人厚重感，他砍柴的动作却十分轻柔，一把三尺宽的大板斧在他手上仿佛没有任何重量，斧刃每次刚刚碰到木头的表面便立即收回，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没有一丝滞留，木头“咔”的一声分成两半整齐落到地上，裂开的切面光滑如镜，旁边的儿子看着父亲砍的动作，脸上透露着不解，他手上也拿着一把斧头，不过他的是普通的砍柴斧，散落在他脚边的木头也是参差不齐、大小不一。

俩父子就在这样静静地劈着柴，直到夕阳晒到他们身上拉成两个长长的影子，一切显得如此的朴实和安宁。

“爹，为什么我总是砍不到你那样的柴的？”王二平又一次问道。

王一平眼睛望着前方的小路，依旧回答：“因为你功夫不够，等你功夫够了自然就能做到。”

虽然王二平早知道他爹会这样回答，但他还是喜欢每次都问一下这个问题，因为他爹从来都不会主动提出话题，有时候王二平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娘亲那么多话的人却嫁给他爹这样寡言的男人，不是说夫妻都有夫妻相的吗？

顺着夕阳的斜光王一平父子回到了村庄边上那间带围栏的茅草房前，缕缕青丝从烟囱里飘出来，还没进家门口王二平就闻到屋里传来一股怪异的味道，他知道肯定是他娘在做什么新菜式了，王二平觉得如果林彩蝶不是那么唠叨和做菜好吃一点的话，那她一定是个完美的娘亲。

“娘，我们回来了。”王二平推开门喊道，接着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从厨房里走出。

林彩蝶把手在围布上擦了擦，然后走到王二平身前蹲下来掠了掠王二平的凌乱的头发：“你看你，满头大汗的，累不累？”

闻着娘亲身上淡淡的香味，再看到娘亲秀美的容颜，王二平这个不懂世事的小孩也不自觉地脸红起来，他低下头扭捏道：“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总这样嘛，被二狗和阿花他们看到会笑话我的。”

林彩蝶笑了起来：“谁敢笑话我的宝贝儿子，他们下次敢笑你娘亲就帮你教训教训他们。”

“娘~~~。”王二平把头埋在林彩蝶的怀里撒起娇来，嘴上再怎么说不好意思，但王二平其实也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

“咳！”被无视在一旁的王一平咳了一声。

林彩蝶笑着看了王一平一眼，摸了摸王二平的头道：“快去洗把脸吧，我做好饭了。”

接下来的事还是像往常一样，沉默的父亲，美丽又唠叨的母亲，天真的王二平和一桌不怎么好吃饭菜，宁静的夜空下一间不大不小的茅草屋里时不时传出一家三口的私语声，淡黄色的灯光抖动在黑夜中暖人心房。

王二平望着天上的星星打了一个饱嗝：“真难吃，不过好饱啊。”每天吃完晚饭后王二平习惯爬上屋顶躺着看看天空，他一直觉得繁星点缀的夜空有一种难言的魅力，而在他身旁不远处他的爹爹王一平正双手交叠在大腿上闭眼端坐着，以前王二平问过他爹在干嘛，王一平说他在打坐，王二平问他爹打坐有什么用，王一平没有回答，只是说以后会教他，虽然不知自己学来有什么用但王二平还是期待着他爹哪一天教他打坐。

王二平觉得他爹跟村里其他孩子的爹不一样，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不过他感觉得到，王一平身上有一种气势--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气势，王二平问过林彩蝶，他爹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娘只是敲了敲他的头笑着说：“你管你爹以前干什么？你知道他是你爹，是这个村里的一个农夫不就行了么。”

王二平并不是很懂林彩蝶的话，不过后来村里的张大爷跟他说他爹肯定练过武功，因为王一平以前曾经一个人制服了一只猛虎，而且他的体力特别好，其他大人一天最多能砍十担柴，而王一平砍几十担连气都不喘一下。

王二平从小就没少听村里的说书先生讲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锄强扶弱的故事，出于仰慕之心王二平试过叫他爹教他武功，但王一平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有用的都教了，剩下的你学不了也不必学。”

听到这个回答王二平糊涂了，一头雾水地问：“爹爹什么时候教过我武功啊？我怎么不记得？”

王一平敲了敲王二平的头，淡淡道：“你自己想。”

王二平知道他爹从来不说谎话，既然说教过了就肯定是教过的，但自己怎么没印象呢？王二平为此苦思冥想了好一段时间，可最后还是想不出来于是就放弃了，毕竟小孩子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每天都不够玩。

凉爽的夜风吹过，王二平躺在硬硬的茅草上再次试图数清楚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这时候他爹睁开了双眼。

“二平。”王一平叫了一声。

“啊！什么事？爹你今晚不打坐了吗？”王二平回过神道。

“过来，我教一个入定的心法。”王一平淡淡道。

王二平挠了挠头：“心法？什么来的。”

“就是打坐的方法。”王一平解释道。

“哦！爹爹你终于要教我了吗？”

“嗯，时候差不多了。”王一平语气中似乎有点无奈，“你先过来坐好。”

“好的。”王二平拍了拍后背然后爬了过去，“可以了爹。”

王一平伸手摸了摸王二平的脑袋，淡淡道：“记好了，爹只教一次。”

王二平抬头看着他爹的脸，王一平的目光透露出一种他从没见过的难言感觉。

“坐直，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王一平语气很平稳，但似乎有一种能令人宁静下来的神奇力量，王二平端坐着慢慢抬起头来。

碧玉般的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被点点繁星衬托着如高贵的女王，王二平痴痴地看着迷人的月亮，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抛弃所有杂念，感受月亮给你的感觉。”王一平静静道，“控制你的呼吸，想象着把月光吸到你的体内。”

“不要执着于形态，重要的是感觉。”

“记清楚你对月亮的感觉，把它们糅合在一起，然后停留在你的胸中。”

“月亮的感觉、糅合起来……”王二平痴呆的目光中先是出现了一丝疑惑，然后又似乎感悟到什么，接着他觉得自己眼前的月亮越来越大，他的脑海开始被无穷大的月亮充斥着，王二平觉得天地都已经消失了，他快要迷失在无尽的月色当中。

“守住本心，别被色相迷惑。”王一平说着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在王二平头上轻一点。

就在王二平快要迷失的时候一点乌光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乌光直直地向王二平的脑海深处射去，王二平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接着，他的目光中亮起两点精光，清、静、远，三种感觉浮现在王二平心中然后混合在一体化为一个细小的点在他体内萌芽，一种安宁的感觉瞬间占据了王二平全身，他感到自己胸中有一个东西正与天上的明月产生起共鸣，共鸣越来越强烈，王二平的大脑也越来越清晰，他从来没有感到那么“清楚”过，整个人仿佛都变空无了，明明闭上了双眼，可却清楚地“看”到四周的东西，身体已经失去了感觉，只剩一个灵魂在月色下、清风中定坐着。

王二平沉浸在这种感觉当中，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可以了。”王一平淡淡道，声音不大却震人心神。

慢慢睁开双眼的王二平首先看到的是他爹那张菱角分明的脸，表情还是那么的平静和淡然。

“记住这种感觉。”还没等王二平开口王一平就先说道。

“哦。”王二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问：“爹，刚才是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好神奇哦。”

王一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入定的心法跟你不同。”

“不同？为什么啊？”王二平不解。

王一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我入定的心法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而刚才教你的是你娘留下来给你的。”

“我娘留下来的？那为什么娘亲她不自己来教我啊？”王二平挠头道。

王一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伸出厚重的右手压在王二平头上，轻轻地摸了摸，脸上流露出王二平从没见过的愧疚表情，道：“不是彩蝶，是你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是指若水娘吗……哎呀！”王二平怪叫了一声马上捂着了嘴。

“唔？”王一平顿时惊疑起来，看着王二平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没说什么啊。”王二平眼珠转向了一旁，吞吞吐吐地说。

听到儿子的这个回答，王一平想了想，然后淡淡道：“彩蝶有没有告诉你说若水留了一件宝物给你啊。”

“宝物！什么宝物？娘没有跟说过……啊！”王二平马上反应过来，他中计了！

只见王二平悄悄地抬起头望了望他爹，发现王一平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于是便“羞涩”道：“爹~，你不会告诉娘的对不对？。”

看到儿子装模作样的神态，王一平忍不住敲了王二平一记，不冷不淡地说：“你娘还跟你说什么呢？”

“爹不会跟娘亲说我出卖她的对不对？”王二平摸着头腆着脸讪笑道。

王一平又敲了王二平一下，无奈地笑了笑：“我不告诉你娘，你说吧。”

王二平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忆道：“以前娘问我如果她不是我亲娘我会怎么看她，我说不知道，然后她就跟我说其实我的亲生娘亲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已经死了，而她不是我的亲娘，她问我要怎么做。”

“她还是在意这些。”王一平叹了口气，“你怎么回答彩蝶的。”

“我就说什么也不做。”王二平挠了挠头，“我跟娘说反正我没见过我亲娘，而且也一直当她是我亲娘，所以以后也一样就是了，娘听了以后就很开心还叫我不要跟这件事。”

听到王二平的话王一平宽慰地笑了笑：“你能这么说爹很高兴，你解了彩蝶的一个心结。”

“是吗？可是如果娘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会一直把她当我的亲生娘亲的呀，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的。”王一平笑着摇了摇头，“心结已成，越是逃避越是容易化为心魔，只要解开它才是正途，而且就算彩蝶没这个心结我也迟早会对你说这件事。”

“为什么啊？”王二平还是不明白。

王一平与儿子四目对视，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话音不大却字字刻在王二平心中：“因为有一个女人十月怀胎生你出来。”

王二平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他张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些从没想到的事浮现在他脑海里，好一会以后他才回过神来惭愧道：“爹，我明白了。”

“嗯。”王一平满意地点头，又问，“你知道彩蝶不是你的亲娘的时候不觉得不开心吗？”

听到爹爹的话王二平想起自己当时觉得天崩地裂，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连满挥手：“没有没有，我才没有哭呢。”

“是么。”王一平诧异一笑，又摸了摸王二平的脑袋。

“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王二平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问吧。”

“若水娘亲她长什么样子的呀？”

“若水吗……”王一平想起那个清瘦又喜欢惹事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若水很漂亮，她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出尘气质。”

“那……”王二平眼睛一转，“若水娘跟彩蝶娘哪个更漂亮呀。”

“那是……”王一平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都很漂亮。”

“可是肯定有一个更漂亮的啊，爹，你就说嘛。”王二平不依不饶，“我绝对不告诉娘亲。”

王一平犹豫了一下，怀疑道：“你真的不告诉你娘？”

“真的，绝对不说。”王二平猛点头。

王一平看了看四周，然后把头贴到王二平耳边，小声道：“爹觉得嘛……若水气质更佳。”

“我知道了，爹。”二平应道然后头也不会地一溜烟滚下屋顶，片刻以后，“娘！爹说你不漂亮……”

“哎呀！”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