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月流转

“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本该是《三国志》中开场的段子，却切切实实插播进武姜的人生中，武姜欲哭无泪。

坐在驿站小馆中吃茶，武姜打眼瞧见远远快马奔来的玄衣男子，那人将手中缰绳一甩，全不顾马儿拴与不拴……且看那匹良驹喘息急促，似尽命绝。

“店家，换马！”玄衣男子风尘仆仆，步履之中疲态毕露，却唯独声腔中气十足，不呈惫状。

此人有趣。

武姜沉默地喝茶，茶水味苦且涩，不似开水胜过泥浆，好不郁结，此时一行官兵打扮的人物高头大马浩荡行进……无论何时何地，历朝历代的官兵都是一副一眼让你识别身份的傲慢打扮，就差在额头写上“我是吃皇粮的”几个鎏金大字……武姜默自叹息。

玄衣男子下意识压低斗笠，低头、俯首。

在逃犯？武姜心中大喜，计上心来。

官兵细细搜查，看似粗枝大叶却不肯漏看一人，生怕手中芝麻绿豆大小的权力发挥不尽威力，武姜忽然联想起她的监考老师来，她可是正大光明地从考博考场去厕所途中穿越来的，即厕所里平白无故消失了一个人，不知监视她一路随行的监考老师会作何感想……

武姜移步靠近玄衣男子，低声呢喃：“我护你离开，你带我南下，可好？”

玄衣男子触电似的转头看她，一双眸子好不慑人，不过武姜不怕他，正常人面对突然靠上来搭腔的陌生人，这反应算正常不过。只见那些官兵搜寻得仔细，便也稍作点头算是应了。

武姜拉过他衣袖，走到领头的官兵面前，柔声道：“我家夫主感染恶疾，容颜变形，妾欲虽夫主出城寻医，望官爷见谅。”

官兵头领睥睨这个长相平平、口齿清晰伶俐的妇人：“出城寻医？自来良医素居城内，何故姬欲出城寻医救疾？”

武姜笑曰：“妾意欲找寻的，必然不是庸医江湖，此人乃是隐者高人。”

“絀！”一卒啐其痰于地，“何高人也？一派胡言。速令妇身后之人除下斗笠，我等检来！”

玄衣男子的手一抖，置于随身短剑之上。

官兵头领言：“姬勿妄言，何来隐者于林？唤你夫君除下斗笠，验明则过，不误你等行程。”

“卧龙凤雏，可谓高人。”武姜颜色不变。

一干人等讶然无言。

领头官兵闻言变了颜色：“姬欲寻的，竟是卧龙凤雏？”驿站内人群一阵悸动，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卧龙先生本布衣，躬耕于南阳。不求闻达于诸侯，”武姜信手拈来一段《出师表》，“妾欲寻其人，可不是要出城入野？”

随即牵着玄衣“夫主”在众人一片惊羡的注目中信步走了开去。

噫！这个时代的人，果然是迷信权威的呀。一个普通人，越是神秘，口耳相传，便真乃神人也。

武姜不禁叹息着摇摇头。

“你何以知晓卧龙凤雏？”身后传来低沉声响。

如果不看他一脸胡渣泥巴，少了这幅面目不清不楚的脸孔来减分，单听嗓音还是不错，武姜心下暗想。

“当世英杰，孰人不知？”武姜丢过一块干粮与他。说起来，茶钱也是她垫付的，此人无钱也敢要求驿馆为他换马？

“汝，乃一妇人。”玄衣男子接过干粮，大嚼吞下。

“那便如何？”武姜背过身来，丢下一大串白眼：别让我觉得你瞧不起女人！别让我知道你其实是个沙文主义者！否则，我怎么把你救出来再怎么把你送回去……虽然觉得乱世罪人未必有罪，但若真是惹了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心下胡思乱想，声音幽沉传来：“乱世佳人，弗如盛世之犬。”

武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人是在夸她是“佳人”，还是骂她“弗若犬”？

怒而转身，道：“奈何不言，乱世佳人，巾帼不让须眉？”

玄衣男子略一怔，随即笑之。

走了半日，行至泽野，武姜令男子生火，二人栖息之。

“汝知事识礼，想必出自名门，奈何沦落荒野？”玄衣男子一面烤食，一边打量昏昏欲睡的武姜。

武姜不搭腔，只一心提醒自己千万不可睡着。

孤男寡女，共处一方静谧之地，她可不占便宜啊……万一……

“斗转星移又奈何，”玄衣男子转动木轴，“这天下，终究是要姓刘，不是姓董。”

“言之尚早，”武姜吸吸鼻子，努力清醒些，“我赌这天下将来姓曹。”

“哔啪！”火苗跳跃，男子眼中一闪精光而过，眼神复杂而惊诧。

武姜打个哈欠：“你不信吗？且看着吧。”

“胡语狂言。”玄衣男子付之一嘻。

“曹孟德刺卓不成，本该死的，然其命不该绝，又得陈宫所救，你说此人可改有番作为？”武姜侧了侧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明亮照人。

玄衣男子温存优雅地笑了：“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赏识那贼人的知己，”随即眼神黯淡下来，“可惜是一妇人；若汝非妇人，他必愿与汝共一番大业。”

武姜不感兴趣地摇摇头：“我才不愿与他共事。”

玄衣男子又是一怔，不由追问道：“为何？”

“此人志向颇高，然心胸忒也狭隘，如此气量之人，武姜不屑与之为伍。”

“然。”玄衣男子苦苦笑道，“若换作是我，亦是不愿与之共事大业。”

武姜敏感地抬眼望他：“你是陈宫？”

玄衣男子轻轻摇头：“否。”

武姜仍不放心，还要追问，一块稍微焦熟的兔肉送至嘴侧……“可食之。”

天蒙蒙亮时，武姜醒来。跟自己说好不准睡不准睡，后半夜熬不过，仍是睡过去。

一觉睡醒，并非失身，不过……

马没了，粮没了，钱也没了……

比失身还可怕！

泽潭的泥巴工工整整写着：“汝乃当世女中豪杰，必定奇人奇招，绝处逢生。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阿瞒字。”

他的确不是陈宫，他是曹孟德！

“我，靠！”武姜恨恨地骂道：“曹孟德！我咒你得不到关云长，我咒你斗不过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