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都之行

传说中,青鸟是象征幸福的鸟,得此鸟,可一生安足。

南海的月氏一族是东华大陆上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这个兴盛了几百年的家族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朝廷里官拜九卿,门下弟子无数,在江湖上,清誉不绝,满庭芬芳。而,月族的族徵,正是一只扑扇着翅膀娉婷欲飞的青鸟。

月族每隔百年便要从嫡系血脉中甄选一位侍月灵女,侍月灵女代表着月族的信仰,是族人一生誓要捍卫的最高偶像,连族长都要礼让三分。几百年来,几位侍月灵女一直把持着关系月族生死存亡的命脉,直到,第六代侍月灵女被选出来之后,在南海的祭祀大会上,月华忽黯,血光乍起,魔音入耳,天地变色,前来观礼的皇亲被异象迷惑,而皇族祭司断言,月族中出了大逆之人。皇帝大怒,令人彻查。祭祀大会结束,五个月后,侍月灵女在京城大牢中纵火自焚,与灵女勾结的魔教被江湖正道清剿一空,月族族长长叹一声,奈何奈何,挂印归乡。一年后,月族解散门客,交还权杖,从此埋名于南海乡野。

这里就是名满天下的京都了。青瓦白墙的普通民居连成一片一片,热闹而拥挤,深宅大院和市井小巷穿插错落,街旁的樱花树开得璀璨,或雪白或绯红,晃花了游人的眼睛。

每一棵樱花树下都埋着一具腐烂的尸首。不知为何,迟梓胤脑海中冒出这句话来,她牵着马走在街边,头顶的阳光晒得她身上暖洋洋的。一阵清风吹过,她伸出手,眼前有一瓣樱花悠悠地落在她手心,她停下步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路人或结伴嬉笑,或悠然独行,那些衣鬓生香的人儿彷佛身置于一幅色调绚丽的画卷之中。迟梓胤深深地闻了一下,空气里满是京都繁华拓达的气息,世风比她想象得要开放一些。

可是,这里终究不是那个印象中的京都了。这里是东华大陆大成帝国的京都。

这里,已然不是她的故土。

兴许是突如其来的伤感感染到了旁人,迟梓胤身畔的一个妙龄女子顿住脚步,女子拉住迟梓胤的手,轻软软的话语犹如白云从耳边飘过:“胤儿,别难过,爹爹不会让我们吃苦头的。”

“知道了,姐姐。”迟梓胤立即收起眼中的感伤,恢复了她的风轻云淡和翩然。

两人在漫天的樱花雨中往前方缓步走去,迟梓胤看着前方几步之遥的女子,暗地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子叫月离初,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让开,让开!”身后忽然传来轱辘的马车声,迟梓胤皱了皱眉头,这车子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接近她们了。她拉住月离初躲到一旁的青石板路上。

马蹄声急,车子像一阵风从她们身边冲过去,带起的风拂落了几瓣花。迟梓胤接住一片花瓣,忽然觉得这颜色近乎透明的花瓣多么脆弱,她揉了揉,花瓣被揉成一团,失去了原先的艳色和质地。

“这里的樱花花期比较长,你也不用伤春悲秋,再美的东西都有凋落的一天,花如此,人何尝不是如此……”月离初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忽然发出一阵感慨。

迟梓胤“哦”了一声,正要回几句话,身后传来两个行人的对话。

“那就是陌公子新做的四轮轻马车吧,赶得这么急,是不是去宫里啊?”

“去什么宫里啊,皇上刚刚颁下圣旨,赐他和五公主下月成亲,五公主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喜欢弹琴的海棠美人……”

迟梓胤心中一紧,慌忙转头盯住月离初,未料,月离初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的虚空,她的视线看似迷茫却坚忍。

“走吧,姐姐,去找大同道观的师父给我相面,好不好啊?”迟梓胤牵住月离初的手,撒娇似地摇来摇去。

月离初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自然要依你的。”

山路平坦,巍峨的道观修在空旷的山顶,红墙黄瓦,门上悬着得道高士亲笔写的大同观三字。拜了道家祖师,点了三炷香,花了几个铜板去撞了一下许愿钟,迟梓胤去偏院找相士了,听说大同观的相士相面极准,但是,相一次面所费不菲。

月离初站在石碑前,默默地注视着碑上的刻字,大同观建于三百年前,几经战火,终是被京师保存下来,香火日盛,颇受当地人重视。这里出过一个修为极高的道士,世人叫他玄师,玄师一生致力于弘扬道法,曾在京城官府中任职,在职期间修缮水利、围山造田,风评不错。可惜,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女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好名声,和一个好归宿。

日上中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在几个仆妇的簇拥下迈进观中,不知为何,他们忽然停在石碑旁边。月离初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抚额长叹,冤家啊。

那双细长明媚的眼睛,眼中流转着柔软却寒冷的光芒。只消一眼,便可以分辨出是谁来。月离初不动声色地往一旁走去,打算开溜了。

“站住。”那人的声音依旧有些盛气凌人。月离初乖乖地停住步子,却没有转过身去。

“胆子好大,见了我们大人竟敢拿捏做派?”一个仆人愤愤地喊道。月离初没事似地转过头来,瞄了几眼,没说什么。

“不得无礼。”那人盯着月离初,“故人相见,本该邀你去后院一坐,只是不知故人愿意么?”

月离初冷漠地回道:“我与道长并不熟识,何况,我在等人。”

等人?那人莫名地笑了:“是哪家千金?月大小姐竟然愿意屈身亲自前来。”

月离初没说什么,径直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又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别以为当闷嘴葫芦别人就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事。”

月离初微微阖眼,温暖的阳光在她眼皮上跳跃,她听到那人用略显刺耳的声音嘲讽道:“我家公主即将和公子成婚,郎才女貌,羡煞天下人也,呵,几家欢喜几家忧,不知昔日排在京都五美第三的怜月美人会不会受邀出现在婚宴上,要是真出现了,那可是笑话一桩啊……”

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那人掩嘴轻笑,特地将笑话二字的音拖长了。

月离初咬了咬唇,脸色有些发白,但依旧镇定如初。那人还想继续讥讽几句,却见一个黑影迅速地掠来。那黑影挡在月离初身前,冷声回驳道:“道长身为出家之人,却也是彻头彻尾的市井俗人一个,怎么?那些无聊的男女之事让道长很开心吗?道长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倒是挺应景的……”

月离初轻声笑道:“胤儿。别搭理她。”

女道士蒙在面纱后面的脸顿时有些扭曲,她瞥了一眼淡然自若的月离初,又转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子。一袭红白嵌灰的裙装,手上戴着几串银白的镯子,看起来像是异族之人,俊俏的面容上挂着疏离而警惕的淡淡笑意。

“哼,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取笑大人!”女道士身后的仆人有些愤愤不平,正要跨前一步,却被女道士拦住了。

“不得无礼。”

“胤儿,咱们走。”月离初拉起迟梓胤的手,迈着轻巧的步子往大同观外走去。身后传来仆人们故意放大的私语声:“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姐罢了,乡野丫头,也敢跟咱们公主抢夫婿!”

迟梓胤乖乖地跟着月离初,一直走到大门外,离开人来人往的石阶,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山坡上。迟梓胤悄悄地反握住月离初的手说:“姐姐,甭担心,你不会嫁不出去的。”

月离初诧异地一挑眉头,轻笑道:“你这是安慰之语吗?”

迟梓胤笑嘻嘻地回答:“是呀,我月氏一族的女子何时担心过婚嫁之事?家里养着那么多又好看又能干的侍人,姐姐还怕没资源么!”

“这很重要吗?”

“姐姐的意思是……”

“胤儿,爹爹此番让我们两个独上京都,必是有他的用意,等樱花谢了,族里的长老会亲自前来接我们回去的。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我都是月氏嫡系,毕竟不同于旁支,族规会约束我们一生一世,很多事,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你懂吗?”

说这话时,月离初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淡然和从容,语气也不紧不慢,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真实含义。月离初轻轻放开迟梓胤的手,然后双手交握放在胸口。抬头对着天空默默祈祷。那虔诚的祈祷声来得含糊不清,迟梓胤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眼神忽然一闪,她随即转身望着山坡上苍郁的松林。山风拂来,松涛阵阵。亘古不变的诗意,在眼底升起,鼻尖偶尔能闻到悠远的檀香。

“姐姐……你心里到底还是难过的。”迟梓胤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句。

两人沿着山间小径慢悠悠地往回走。

“胤儿,相面大师对你说了什么解语?”月离初忽然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啦。”迟梓胤有些大大咧咧地笑起来,“那道士收了我十两银子,说我是天生富贵命,估计还会是歪打正着的命数呢。命硬,吉人有天相。”

“呵呵,我早就这么觉得了。”月离初满意地点点头,“你从小就有福气。爹爹也这么说的。”

迟梓胤乐呵呵地点点头,转过头去,脸上却显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落寞来。她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来到此间,也不过一二年,很奇怪,初来乍到时的她竟然接收了身体主人十多年的记忆。所以,身边那些族人们似乎并没有怀疑过她。

两个妙龄少女肩并肩往远处去了。山上,那道姑领着一帮子仆人坐在后院歇脚。道姑在一个贴身侍从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侍从领命出去了,道姑细长的眼睛里精光闪烁。

青鸟-凌飒爷 - 第一章 京都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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