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赴死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本来应该是一幅诗情画意的美景，而沈如风却带着他的大哥柳随云在逃命。

感觉到自己背上的柳随云气息越来越微弱，沈如风一边焦急的往前赶着路，一边时不时的回头加油打气道：“老大，你撑着点，我们已经到接云山了，等躲到山上，他们就应该找不到我们了！”

“咳咳咳……”

似乎是听到的沈如风的话，柳随云咳嗽了几声，却咳出来了无数的血滴，没办法，他身上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胸前的肋骨起码断了三四根，五脏六腑严重移位，连奇经八脉也废的差不多，要不是有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他，他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呵……呵……”

柳随云费力的大口喘息了几下，然后对沈如风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说老二啊，你、你放下我，自己逃吧，带着我这个累赘，我们两个人都活不了，你还是……”

“放屁！老大，你在说什么鬼话呢！”

事到如今，一向以读书人自居的沈如风终于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他是跟柳随云相依为命长大的，自小就一起混迹在街头，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比亲兄弟还亲，这个时候要他扔下自己的兄弟不管，独自苟活，依照他的性格，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嘿嘿……嘿嘿……”

听到沈如风骂粗口了，精神状态像是恢复过来一点的柳随云怪笑两声，说道：“老二啊老二，你的梦想不是去读书考状元的吗，你看到有哪个状元，开口闭口都是放屁的，我看呐，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去街头当混混吧！”

跟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的柳随云不同，这些事情沈如风自己也做过不少，可他都是为了生存，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你不想办法讨生活，你就活该被饿死，没有人会可怜你。

而沈如风骨子里面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读书人，而不是街头混混，所以当十几岁的柳随云在街头漫无目的找肥羊的时候，沈如风却躲在私塾门外，静静听着里面的先生讲课，他的理想就是要靠读书出人头地，然后考状元做官的，只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可能了。

说来也巧，如果这兄弟二人只是一直在街头这么混下去的话，那也许他们现在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怪只怪不甘寂寞的柳随云，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跑去一个大户人家的坟地里去挖人家的祖坟，本来他的本意，只是为了从古墓当中掏出来几样值钱的陪葬品，放到黑市上去换成银子，改善一下兄弟二人的生活。

可是好死不死的，那个古墓当中有一块刻满上古蝌蚪文的玉板，柳随云觉得反正也不占地方就顺手摸出来，而柳随风看到玉板上的文字之后，好奇心大盛，他尝试着阅读一下之后，发现上面记载的东西，居然是一部可以让人修炼过后，得道成仙的道法《道玄真解》，这下子，兄弟二人算是正式踏上了修道这条不归路。

沈如风所在青月界，修道之人的等级划分从下到上依次是开光、辟谷、筑基、金丹、元婴、合体、渡劫，其中金丹期分为凝丹、养丹、化丹，元婴期又有破婴、出窍、分神的差别，渡过天劫之后，就能飞升仙界，从而无忧无虑，逍遥一生。

不得不说这兄弟二人的修道天赋的确是挺不错的，只靠着挖人家祖坟挖出来的半吊子道法，浑浑噩噩两年的时间，居然双双都到达了筑基期，身体当中也积攒了不少的真元力。

有了实力，那在混街头的时候，底气就更足了，最起码百八十个寻常壮汉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靠着一双拳头，兄弟二人竟然也混出了不小的名堂，在那一片地面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哥级人物。

自己的生活稳定之后，沈如风除了时不时出去跟别人打架斗殴争地盘之外，基本上都是一门心思的窝在家里面读书写字，而柳随云还是老样子，街面上能干的，他全干，并且还拉拢了一帮人，自己组了个帮会，玩的是不亦乐乎。

不过常言说的，福兮祸之所倚，正当二人开始逐渐发迹，混的风生水起之时，却因为柳随云的怎么也改不掉的臭毛病，酿下了滔天大祸。

按道理说，柳随云自己都是帮派老大了，应该整天就是喝喝小酒，逛逛青楼，再调戏一下良家妇女，享享清福，所以事情都交给手下小弟去做的，但他却不是如此。

打小养成的坏习惯，让他怎么戒不了“偷、盗”二字，他隔三差五就会亲自上街去偷肥羊，结果祸事就来了。

话说那天柳随云自认为逮到了个大肥羊，顺了一大包裹的金银，然而回去打开布包一看，他顿时就傻眼了，原来里面鼓鼓囊囊的，居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两块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大印，这两件东西原来是青月界一大修道宗门，赤炎宗的外门弟子送给宗门的贡品。

到手的东西居然莫名其妙的丢了，赤炎宗的一帮修士自然是不肯善罢干休，几经查探之后，做下这桩买卖的柳随云终于被揪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兄弟二人就是一天到晚的逃命。

见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柳随云居然还有心思说笑，沈如风把他使劲的往背上提了一下，气极而笑道：“呵呵，我说老大，你也就只能想想了，要是这次咱兄弟能活下来的话，别说跟你回去当混混，就是到青楼给那些头牌姑娘倒马桶，我也认了！”

“哎哟呵，你倒是轻点啊！”

沈如风刚才的动作确实是有点重，只听见柳随云一声哀嚎，然后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说道：“说过多少次了，我是老大，你是老二，要不是……”

“嘘！噤声！”

眼看着就要爬到半山腰了，沈如风突然把柳随云放在地上，然后指了指天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以免露出马脚来。

柳随云抬头一看天上如流星般划过的动静，当下便用神识传音，对沈如风感叹道：“他娘的，只是抓两个筑基期的小辈，用的着出动这么多人吗，还又是法宝又是飞剑的，看天上这架势，最起码不下上百人吧！”

“是啊！”

沈如风点点头，同样传音回答道：“老大，看来你偷来的那两件东西，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宝贝啊，能驾驭飞剑的，最起码都是跟我们差不多的修为，一下来这么，我们就算是铁打铜铸的也扛不住啊，只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柳随云咧咧嘴，摸了摸依旧被他背在身上的那两块大印，对沈如风传音道：“老二啊，说心里话，这次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手贱的话，咱兄弟二人也不会招来这等祸事，我……”

“行了！”

沈如风直接传音打断道：“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你要是有话，等我们安全之后再慢慢说吧！你看，他们是不是走远了？”

沈如风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在接云山的山顶，用法力向整座山脉传音道：“柳随云、沈如风，我知道你们二人就躲在这里，要不是你们偷来的东西能屏蔽神识感应的话，你们早就被我揪出来了，现在我限你们一炷香之内赶到山顶！”

“没想到这两块大砖头还有如此妙用！”

感觉自己是赚到了柳随云，得意洋洋的一把那两块大印，对沈如风传音道：“哈哈！老二，既然他们逮不到我们，那我们干脆就一直窝在这里不出去，反正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就是一年半载的不吃不喝也饿不死，我们就这么干耗着！哼！还限我们一炷香的时间内赶到山顶，真当我们是二傻子啊！”

仿佛是为了要印证柳随云的话，刚才传音喊话那人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喊道：“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当缩头乌龟，不过只要时间一到，你们还没出现的话，你们手下的这些小兄弟可就要遭殃了。你们晚来一炷香，我就杀上一个人，放心，我说到做到，反正这里大概有十几个人，足够你们撑上好一段时间了，哈哈哈哈……”

“大哥，快来救我！我不想死啊！”

“大哥，不要过来，我们不怕死！”

“呜呜呜……”

听到那人的喊话，以及紧跟在后面的哭喊声，沈如风脸色大变，他急忙对柳随云传音道：“老大，怎么办，那些哭喊之人确实是我们的兄弟，我实在是……”

“哈哈哈哈！”

柳随云“腾”的一声站起来，也不用神识传音了，直接开口大笑道：“罢了，脑袋掉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咱兄弟又是一条好汉，我们已经亏欠众位兄弟许多，这次就用命还上吧！”

“好！那我们就这么干吧！”

沈如风终究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兄弟惨死，他背起柳随云，便一个劲的往山顶赶去，等到达山顶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那些兄弟居然都已经被人杀死了，而且看地上还未干的血迹，应该是刚死不久。

“你们！你们竟敢出尔反尔！”

愤怒至极的沈如风，指着站在最前面，一个手持长剑，长剑上面还在滴血的年轻人，大喝道：“你们这些小人！”

“哼哼！”

那个年轻人随手挥动了一下长剑，把剑上的血滴都都掉之后，才歪着脑袋，看着沈如风兄弟二人，说道：“既然你们人都来了，那本公子还要他们作甚？而且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着实花费了我不小的力气，我可没兴趣再把他们带回去，程大龙，你说是不是？”

“嘿嘿嘿……赤少主，您说的极是！”

那个被赤少主称作程大龙的人，从他身后一闪而出，看着沈如风兄弟二人，得意洋洋的说道：“两个小兔崽子，没想到吧？被你们骑在头上那么久，老子终于是翻身啦！我说你们怎么可以以一敌百呢，原来你们都是修道之人啊，不过托赤少主的福，现在大爷我也是了！”

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程大龙用自己身体当中那点微弱的法力催动之后，往天上一扔，只见一个硕大的火球，一闪而逝，照亮了整个夜空。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哈哈哈哈！”

见到程大龙那个嚣张无比的样子，柳随云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程大龙，你他娘的，老子不过是抢了你一点地盘，也没有对你赶净杀绝，你用的着这样出卖我们吗？我就说嘛，这些外来之人怎么那么容易就查到老子的头上，原来都是你在里面捣鬼！”

“哈哈哈哈！”

程大龙又是一声大笑：“说的不错，你们的所有信息都是我透露给赤少主的，而且……”

“程大龙，你可以闭嘴了！”

那个赤少主冷冷的瞪了程大龙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好了，交出东西，本少主可以赏你们一条生路，放心，我是赤炎宗的少主赤无情，我说到做到！”

“呸！刚才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我要是再相信你，我就是你孙子！”

柳随云狠狠的吐了口夹杂着血丝的唾沫，然后对沈如风说道：“老二，你怕死吗？”

“呵呵，怕死我就不到这里来了！”

眼看着大限将至，沈如风反倒是十分的平静，他背着柳随云，三两步便退到山顶的悬崖边上，很是豪迈的说道：“老大，既然兄弟们都死了，那我们苟活还有意思呢，不如同去吧！”

“好！老二，是个带种的爷们！”

柳随云一拍沈如风的肩膀，然后悄悄的把那两块大印塞了一块过去，口中急促的说道：“既然他们这么想要，那就不如让这玩意给我们陪葬吧，想要的话，到我们的尸体上面来摸吧！我倒想看看，沾有我们血迹的东西，你们会怎么用它！老二，咱们来生再做兄弟！”

“好！来生再见！”

既然已经决定赴死，沈如风丝毫没有犹豫，他一把接过大印，揣到怀中，然后一个箭步冲出悬崖，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哼！”

赤无情不屑的哼了一声，转头吩咐道：“来人，都去给我驾着飞剑找，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连两个死人都找不到！”

“是，少主！”

正当赤炎宗的众弟子，准备按照赤无情的吩咐，架上飞剑去沿着山头寻找的时候，那些人当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老头，突然开口说道：“那个，少主……”

赤无情疑惑道：“嗯？王长老，你有什么事情吗？”

王长老指着悬崖方向说道：“少主，据宗门典籍记载，接云山的脉的另一头就是天堑，所以那两个人，现在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什么？天堑居然在这里？罢了，可惜了那两件奇物，我们走吧！”

听到这话，赤无情只能暗道一声晦气，很是不甘心的看了悬崖那边一眼，然后便率先架起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往正北方飞去。

王长老摇了摇头，吩咐留下几个弟子把这里处理一下之后，也同样架起飞剑，抢着走人了，那两件东西虽然是很不错，但还没有到能以命相搏的地步，他又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抬腿走人才是最实在的。

而留下来善后的赤炎宗弟子，只是随意的发了几个雷火，把地上的血迹还有残肢断臂烧成灰烬之后，然后便纷纷离去，最后只留下满目苍夷的山顶，以及大大小小的几摊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