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落桃花

从来安静的偏白殿今日来往的人格外多，捧着珍贵饰品和香料的宫女不停地出出进进，为了里面那个人，她们已经换了不下几十套衣服和首饰。

有女子提裙而入，看到屋里对镜而坐不停挑剔的人，女子细细的眉眼更多了几分冰冷，脸上像是覆盖着一层冰霜一般。她走到选定的衣裙边，将衣服铺到熏笼上细细为衣服染上幽香，忽地，自顾自轻声说道：“这个时日，桃花也该开了吧。”

仿佛时间一下被冻结住，坐在铜镜前的人手里的珠钗“啪”地一下摔到地上，熟知她脾气的宫女刷地跪了一地，惶恐不安。

她挑了下眉毛，妖娆的眉眼有着说不出的韵味，看似平静的表情下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蜀水你瞧，这偏白殿里哪里有桃花啊？”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被唤作蜀水的女子只是关心手中的衣服，再不说话。

半晌，屋里除了蜀水再没人动一下，好一会儿，她将衣服捧过去，嘴角微扬，道：“可我听说，王上的殿外种满了桃花呢，白妃。”

冷光一闪，只一刻，她便又轻轻笑出了声，“又无外人，你我姐妹何必这样生疏，便是叫我一声白芷也是可以的，况且还没行礼，此刻叫我白妃，似乎太早了些。”

“奴婢不敢。”

早？举国上下有谁不知道你如今已是王上唯一的妃子，偌大的后宫，惟你独尊，还有什么早啊晚的。

蜀水抬起头对上她的眼，不卑不亢地说道：“请白妃过目，若是白妃喜欢这味道，奴婢再去让她们调配胭脂水粉。”

似乎习惯了她的冷淡，白芷笑道：“辛苦你了。”

她只是妃而不是后，况又得了王上“一切从简”的口谕，大礼也仪式不至于太繁琐，等贺官和乐师全都退下，偏白殿终于重又恢复寂静，白芷静静地坐在床边等那人，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不过没有关系，终究是她留了下来，她才是这后宫的主人，他唯一的女人，至于那些桃花……她迟早会砍遍宫里的桃花！

天幕渐沉，行过礼后便不见王上的踪影，今日虽说举国同庆，但这后宫却没多少人敢来，守在一边的喜娘渐渐不安起来，悄悄看了眼白芷手中被拽得越发皱的帕子，喜娘咽了口唾沫，问道：“白妃，兴许王上是喝多了酒，要不要奴婢去派人去寻一下？”

谁都知道，这样的日子，哪儿有人敢灌当今王上，忽然不见他踪影，也只有一个原因。

“不用了，王上定是要给我一个惊喜，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喜娘如获大赦，匆匆退出了偏白殿。

如今我已有身孕，况且已获名分，纵然你心中对我还有介怀，也不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让我难堪，如果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为何还要封我为仅次王后的白妃？

白芷扯掉头上的帕子，赌气地守在窗下，你若不来，我便等你一夜，明日再不来，我便等你一世，总有一天你会看到，自始至终站在你身后的人，只有我。

夜凉了起来，倚在窗边的人终究支撑不住瞌睡起来，夜里风大，院子里的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地响，朦胧中，她感觉有人在为她披上外衣。

“王上！”

他一身喜服还没褪，浑身的酒气让人忍不住皱眉，身子都已经晃了起来，偏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芷，像是要将她盯出洞来。

“王上，您喝多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不耐烦地甩开她手，他冷冷地说道：“我娶你，只因为你曾经是她的朋友，也因为漆鹿国的后宫需要一个人，但你记住，你不会是漆鹿国的女主人，你的孩子也永远不会成为我的皇太子。”

听他一字一句说完，白芷红了眼圈，仍微微笑道：“我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这就够了，哪怕你不是王上也无妨，夜深了，王上还是早些安置吧。”

他冷笑一声，决绝地转身离去。

这个没有桃花的偏白殿，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踏进一步了。

绛桃你瞧见了么，今时桃花盛开，我的宫外又是满园桃花，可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为你种了多少树，在我的心里又开了多少花。

千里之外，青石院内，鬓间坠一朵桃花的少女远眺东方望眼欲穿，终究，你还是娶了她，而说过来接我回家的诺言，敌不过翻覆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