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府

佳木葱茏，蜿蜒着一片绿意，偶尔微风拂过，荡漾出满目的绿波，从不远的假山处流转为一道溪流，潺潺而来，声声叮咚，在这初春时节分外的清脆。再走近，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白石为栏，四角亭在这片水木之间尤显傲然独立，真真是精细有道，匠心独运。纵然还是仲春之际，然而已然泛出欣欣向荣之态。

然而，屋内……

官窑脱胎填白盖碗上氤氲的雾气已然消失不见，翠绿的色泽更显得杯色动人，孤零零的立在黄花梨茶几上，显得寂寥落寞。云随晚不动声色，纤纤素手捏起茶杯，嫩葱般的手指拂过茶几，一如白玉无双。明眸扫过底下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奴仆们，脸上的笑容愈发动人，一对梨涡一如雪山上的玉兰，使得本就如玉的面庞更显得清丽绝伦。云随晚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下马威吗？呵呵。

“夫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些严阵以待的下人们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夫人终于来了，再不来他们可受不住这样压抑的气氛了，大小姐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

云随晚放下茶杯，往门口望去，只见一中年女子身着大红色的连云锦，满身的织锦流云，迤逦拖地，蔓延出一道美艳的风景，云髻高峨，繁复的随云髻端得是高贵威严，然而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虽说早已过了双十年华，但一举一动依然媚色动人，比起当年少了一分骄纵，多了一抹成熟，如今的朝阳郡主，三分艳色，三分灵媚，三分威严，还有一分……愤恨，呵呵，原来一切都还没变啊！

云随晚缓缓起身，朝着朝阳郡主柳氏走去，步步生莲，袅袅娉婷，顾盼流转之间风情无限，只不过几步路之间，便是一场风华绝代，淡粉色的流烟裙绣着片片晚霞，一动一摇仿佛将天边的彩霞偷了过来，云髻之上只是简单的簪了一朵白玉兰，肌肤莹润似雪，未施粉黛，站在艳色逼人，气度不凡的朝阳郡主面前竟然毫不逊色，自有一派大家气度。

“随儿见过母亲。”声音清丽无间，珠玉玲珑，一如山间小溪，淋漓清澈。

“嗯，回来了就好，这些年我也没怎么管教你，难得你还识些礼数。”这是在讽刺她没有教养吗？云随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意，柳婉儿，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吗？那么这么些年你是怎么把爹爹的后院管得这般井井有条的呢？还是因为我出现了？云随晚不言不语，并不答辩，只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细细的啜一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好看，“管家，茶凉了，去换一杯。”语气亲和，并无异样，朝阳郡主却脸色一变，神色有些不自然，云随晚暗暗好笑，到底是谁不知礼数？厅上的气氛有些尴尬，但云随晚恍若没有感觉到一般，对着朝阳郡主吃吃的笑道：“母亲，这大红袍的味道倒是不错，若是用连云崖的陈年雪水泡来喝一定会味道更佳，下次母亲不妨试试。”说话之间自由一股小儿女的娇态，让一众下人看傻了眼，王管家看着云随晚，大小姐……真的好美，像仙子一样，像……故去的先夫人，这个念头一出，王管家立马一个寒战，先夫人……

柳氏一听到连云崖这个词，面色陡然如雪煞白。她就知道，就知道，那个女人的贱种一回来总没好事，这么些年来，她在府里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手，劳心劳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把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统统抹去吗？可是，为什么她会回来，从连云崖回来啊！

“母亲，请喝茶，母亲，母亲……”

“啪……”价值连城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瞬间落地，跌成数瓣梨花，分外好看。

“母亲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魇着了，王管家，还不快去寻太医来。”云随晚一派孝女模样，好生担心。

柳氏面色铁青，只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麻烦了，只是近日来身子骨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碍，你有心了。”

“想必母亲这几日来为了我劳心劳力吧，随儿真是惭愧，母亲费心了。”一番话说得好不动容，听得底下的下人们直叹大小姐孝顺有礼。

柳氏听得那“劳心劳力”四个字，心窝子都疼了，她就知道那个贱人和她的贱种都不是好东西，一回来就……那日后的日子啊……想到这，柳氏忽然想起来了四个字——来日方长，玉琉璃，你不是才貌无双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染尘埃的女儿能不能在这个后院生存下去。柳氏的脸上忽然漾起一窝慈爱的笑意：“母亲知道你孝顺，不过这几日却是有些累着了，除了你的事，还有向晨的事，这几日向晨的病又犯了，唉……”语气倒是哀怨，云随晚浅浅一笑，她以为拿大哥就可以威胁自己了吗？“多年未见大哥了，随儿也好想他啊！母亲……”

“呵呵，难得你们兄妹情深，不过太医说了，向晨这几日最好静养，你这几日赶路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晚上你爹爹回来，咱们一家子好好聚聚。”

“是，母亲，那随儿就先回房了。”云随晚微微一福，就带着身后的青璃与青瓷回房了。

这一番母慈子孝下来，主角没什么事，这些下人倒都是一阵阵的冷汗，大小姐……果然很强大……

琉璃居。

花梨木的椅子，紫檀书桌，桌子上铺着张张宣纸，窗前摆着一盆兰草，病怏怏的没有生气，淡蓝色的薄纱在风中悠悠荡荡，更显得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另一边的墙上依旧是那副丹青，纸张的边缘已然还是泛黄，然而画中的美人依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还是那般清丽逼人。

原来，一切都还在……可是，人却不在了……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耳畔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激动中有着掩不住的慈爱，“嬷嬷，我回来了。”云随晚回眸一笑。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年，你受苦了，如果夫人还在……”话没说完已然泣不成声了。云随晚难掩心头的难过，只好说道：“嬷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可是老奴心疼小姐啊，明明当年……”

“好了，嬷嬷，不要提了，爹爹……他心底也苦的，你……不要再提娘亲了，他们……唉。”李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随晚打断了，虽然觉得小姐此次回来变了很多，不过毕竟八年了啊！当年小姐离开的时候还只有六岁，这……唉……正如小姐说的，过去的就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