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己拯救自己》一书,我完成于1856年,三年后的1859年,得以将之付梓出版。是一次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事情,激发起了我创作该书的动机。那时我在利兹市举行了几次关于人生的讲座,对象是一些苦难无助的年轻人,讲座的地点在一个曾被作为临时霍乱病房的地方。我在演讲中尽量阐明这个道理: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其幸福的指数与其努力的指数基本是成正比的--要努力做到勤奋、自我学习、自我磨炼和自持自制;而诚实、正直和完美地履行职责是所有这一切中最重要的,人类果敢坚毅的品格,就是由这些品行塑造的。

我也没有想到,这些讲座产生了极为良好的效果。我后来发现,那些曾听过我讲座的年轻人,很多人都在长大后走上了对社会有益的岗位,他们讲信用、负责任;其中还有一些杰出人物,甚至说我的那些讲座对他们的启发,是其人生成功的最主要原因,乃至称那些讲座为其终生的“精神导师”。

这种情景让我深受鼓励,于是打算根据这些内容撰写一本书,毕竟,书籍所能产生的效果要远远大于口头语言。于是,结束了每天繁杂的事务之后,我就利用晚上的空余时间开始了这本书的写作。我把这本书命名为《自己拯救自己》,因为我当时觉得只有这个名称最为切合书中的主题。也有人提议用同样好的词“相互帮助”,可我最终还是坚持用了“自己拯救自己”。

1859年11月,《自己拯救自己》一书首先出版于英国,读者对它的欢迎和赞誉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该书在当年的11月就连续重印4次,紧接着,欧洲各个国家都出版了它的译本,它传播最远处竟到了印度和日本。日本在1871年首次出版时,发行量竟有150多万册之巨,深得日本人民的喜爱。《自己拯救自己》一书在美国更受欢迎,其出版次数和读者群都远超英国。其实这本书刚在英国出现时,美国就出现了该书的盗版,而且可以用泛滥成灾来形容当时的情况。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因为在当时,盗版受到了美国法律的保护。

我在出版了《自己拯救自己》一书后,又接着开始写作其他一些书。1871年,我出版了另一本书《品格的力量》。我在这本书中展现给年轻人的,是那些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男人或女人所经历的高贵而壮丽的人生轨迹,想以此震撼他们的心灵。这种方法,也被证明利于培养年青一代的高贵心灵。伊沙克·迪士累利先生说:“有些人主张不必关注作家个人的经历,只要阅读他们的作品就行了;可是在有些时候我却发现,有些作家的个人经历要比其作品更加生动而有趣。”我一直都在追求的著书模式正是这样。普卢塔克曾说:“一个杰出人物是善是恶,很难从其辉煌业绩中发现,相反,从那些微小琐碎的地方,例如他说话的语气、不被注意的言论或玩笑中,往往能发现其隐藏在丰功伟绩背后的真实的人格品性。”

五年后,即1875年,我又出版了《金钱与人生》。我在其中对劳动的尊贵予以了赞美,倡议人们通过勤俭节约以取得经济独立,并由此铸造一个家庭幸福的基础,为此,人们的生活就应该是清白、有节制而坚毅果敢的,并要避免暴饮暴食造成的灾祸。另外,我还给人们提出了不断提高修养、完善性格、培养德行和宗教情感的建议,这些不仅能保证个人和家庭的幸福,同样,社会的和谐运转也有赖于此。

1880年,即《金钱与人生》出版后的第五年,我的人生丛书的最后一本《责任》也出版了。我希望人们像喜爱之前几本书一样喜爱这本书。无论做什么,我总是用最大的努力力求完美。在《责任》一书中,细心的读者会发现,我介绍了很多人物,他们都是在人类历史进程中体现出了最优秀而勇敢的品质和堪称后世楷模的人生典范。

伟大的功绩同时也是伟大的遗产,它的好处会传承给后代。我们在了解先人的所作所为时,就能推测在未来人类能够做出何等样的业绩。一个伟人的一生会终结于死亡的到来,可是他的品质和作为,将永远被铭记在人类历史的纪念碑上。而人类族群中最为杰出的人物,就是那些登上了人生职责最高峰的人。

“人生的职责如星光湛然、光耀大地;

那给人类带来安慰、希望和福音的慈爱之心

如春日之花布满人间的角落。”

1880年11月于伦敦

做有良知和自由的人

在他的为人处世中,总有一位伙伴坚定地伴随并支持着他--良知。

--弥尔顿

无论你属于哪个种族,无论你说哪种语言,你们都是共通的;在你们的心目中,责任就像那永不熄灭的圣火,用它永恒不变的光芒照耀世界的每个角落--无论是在白天抑或是黑夜。

--《生活的颂歌》

可怜的人啊,为何你要诅咒这个世界?世界的美丽你见不到,你不知道这世界是由理想所塑造的。你的眼睛只看到肮脏和邪恶,这是因为世界虽然美好的,可是你自己却是肮脏和邪恶的。

--马西略·菲西卢

人生在世,并非仅仅为自己而活,除了自己的幸福外,他也在为别人的幸福而活。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等待着他去履行。有些人觉得生活是快乐的,有些人则觉得生活是痛苦的。但是,仅仅沉浸在自己的快乐和痛苦中的人,其生活是缺乏价值的。生活的价值,不会展现在追求一己之私的享乐者面前,也不对沽名钓誉者展现。有价值的生活,是那种兢兢业业、扎扎实实地去做每一件美好的事情,从而给社会带来好处和希望的生活。

海尔洛克勒曾说,每个人都是一个圆心,被许许多多同心圆环绕着。从我们自己这个圆心出发来观察,可以看到第一层是由父母、爱人和孩子组成的圆;第二层的圆上是各种亲朋好友;然后是自己所属族群的同胞;最后一圈,则是人类这整个种族。

在这个尘世中,要想坚定并始终如一地履行我们对上帝和人类的责任,就需要开发并培养上帝赋予我们的所有能力。实际上,上帝早已把一切都给了我们,那至高无上的上帝的意志,正指导并引领着我们的意志。有关是非、善恶、美丑、好坏,上帝赐予我们分辨它们的良知,从而使我们能在生之此岸履行对人类的责任,在生之彼岸履行对上帝的责任。

职责的范围没有固定疆界,它存在于每一份工作、每一个岗位。生在此世,我们无法选择富有或是贫穷,幸福或是不幸,然而我们能够选择是否履行那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职责。最为高尚的文明生活的本质,最为高贵的人生选择,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甘冒一切风险、坚定而执著地遵从职责的召唤。履行自己的职责,就是在从事一场伟大的事业,这样的事业值得我们奋斗、神往,甚至奉献自己的生命。

在我们的概念中,似乎责任与士兵有着天然的联系。我们还记得一座因火山爆发而被彻底湮没的城市--意大利古城庞培;我们更应记得,在1800年前,古城中一个为履行职责而死在自己岗位上的异教徒士兵。当时,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大量的火山灰埋葬了位于附近的庞培古城。火山爆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夺路逃命,只有他--那个真正的战士,仍然坚守自己的岗位,履行他的职责。他既然被安排守卫那个地方,就绝无擅自逃脱的想法,最终,火山灰中过多的硫化气体封堵了他的呼吸。他的身体已经不存,他的精神却永远流在人类的记忆长河中。直到今天,在那不勒斯的巴尔波尼可博物馆里,我们依然能够看到这位士兵的遗物,那是他使用过的头盔、长矛和铠甲,以及那些遗物上面的坚强灵魂。

这是一位尽忠职守的战士,不折不扣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无比出色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谦恭地顺从职责的召唤,也就是服从父母、师长、长官的召唤,这是每一个希望拥有正直品行的人都必须学习的课程。我们从少年时代起,就应该开始学习和培养这样一种听从责任召唤的谦恭心态。生也有涯,而责任无尽,我们必须时刻听从责任的召唤,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职责的最纯粹的形式和核心内容,就是具有极大的强制性,能让人在履行职责时忘却自身存在,让我们在履行职责时丢掉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毛病,全身心投入、无条件完成自己的职责。

那位1800年前保卫庞培古城的英勇士兵,我们也许觉得太过遥远了一些,那就拉近时间,看看最近的一个例子。这是在1852年2月27日,“伯克哈德”号船只在非洲海岸的航行中失事,船上的英勇战士用自己的死亡,谱写了一曲19世纪的壮丽之歌。船只缓缓地消失在大海的波涛之中时,威灵顿公爵正在参加英国皇家学会的宴会。当船只失事的消息传来,麦考雷说:“我注意到(时任美国某部部长的劳伦斯先生也如此认为)公爵先生在对死去士兵的颂词当中,压根就没涉及‘勇敢’一词,更多地却是说到了纪律性和服从,并多次重复。我想,在公爵的眼中,勇气已经是一种当然的品质了。”

职责不仅仅是毫不畏惧,更需要自我牺牲。古罗马的角斗士以无比的勇敢同狮子搏斗,是因为受到了观众热情的刺激。西班牙冒险家皮萨罗不畏艰险吃苦耐劳,是受到了黄金的吸引,他冒险是为了得到金条。

“你想成为伟人吗?”圣·奥古斯都说过,“那么,就从小事开始做起吧。你渴望建造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吗?那么,就先在底层把基础打牢,要建多高的楼,就需要打多深的地基。温和的谦逊,是人生品格中最美丽的王冠。”

履行责任最美好的方式,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好。这种履行职责的方式是忠诚而高贵的,而且可以避免那些明哲保身的日常教条,可以让自己的行为不至于像广告一般在世人面前张扬。许多信念和神圣的准则在这种职责中体现,它尊重每个个体生命,使人类的每一个行动都自觉地履行着对人类的永恒义务。不遵守这些职责,会让邪恶或不顾后果的行为引发许多罪过,日复一日地侵蚀我们的良知,直至人性最终离我们而去。

那么,人们该如何学会履行自己的职责,又需要克服哪些困难呢?首先,我们要意识到对那无处不在的、永恒的上帝的责任感。然后是其他的职责--对家庭的责任、对邻居的责任、主人对仆人的责任,以及仆人对主人的责任;对国家、民族的责任,当然国家对公民也存在着责任。

在所有的职责中,有许多责任是在私下里履行的。大家对公共生活的内容也许很清楚,但在个人生活领域,却有许多人们无法看见的东西--灵魂与精神的内在生活。我们可以自主选择这种内在的生活,决定它是否有价值。没有任何外在力量能毁灭我们的灵魂,除非它被我们自己所侵蚀和毁灭。如果我们能把自己变得比别人更好一点、更圣洁一点、更高贵一点,那么,这也许就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下面的例子,讲述的就是一位美国的立法者尽忠职守的故事:

100多年前的某一天,一次日食出现在新英格兰上空。一会儿工夫,明朗的天空晦暗下来,似乎末日审判马上就要降临一般。此时,康涅狄格州的议会正在举行会议,当黑暗吞噬了太阳的光芒时,一位议员建议休会。但是,来自斯达姆福德的一位年迈的清教徒--达文波特先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并说道,即便真是末日来临,他仍要坚守自己的岗位,履行自己的职责。为此,他提议在议会大厅点上蜡烛,以便能让议会继续履行它的职能。坚守自己的职责,是这位明智的老人的人生信条,他坚定地履行了自己的信条。

有一位身体很虚弱的人,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做慈善工作上。他去探望病人,在病人愁云密布的家里与他们谈心,竭尽所能地照料并帮助他们。他的朋友劝他不要因此耽误了自己的事情,并提醒他那些病人的病菌可能会传染给他。他对着朋友摇了摇头,回答坚定而简洁:“如果这是我的妻子儿女,我会毫不犹豫地尽到自己的责任,但除此之外,我还认为,一个人同样对社会有责任,他应该去同情那些素不相识的不幸者。”

这番话,是一个心甘情愿承担自己职责的忠实仆人的真实心声。捐献钱财给别人的人,不足以称之为真正的恩人,只有那些把自我奉献给别人的人,才配得上“恩人”的称号。捐献钱财,也许会让捐献者在社会上名声大噪,但只有那些甘心奉献自己的时间、精力和灵魂的人,才会得到上帝的赞誉。前者会被时间之流冲刷而去,而后者则会被人们铭刻在人类良知的图腾柱上,因为他所作所为的影响,永不会随着他生命的结束而消逝。

如此说来,责任的基础是什么呢?于连·西蒙的一本有价值的书《论义务》,也许能对我们有所启发。于连认为,职责与自由捆绑在一起,职责的前提是自由的出现。为了塑造自己的品格和人性,我们需要自由;同样的道理,为了履行我们的公共职责,我们也必须有一个自由的生活环境。人们必须能有行动的自由,正如人有思考的自由。当然,有时自由的权利被滥用,它也会被用于邪恶的领域。自由被滥用的例子无过于多数暴政,多数的暴政比独裁者的暴政更加邪恶和可怕。美国学者梭罗曾说,所谓现代自由,不过是把人们从封建制的奴隶变成舆论的奴隶罢了。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自由”这一人见人爱的概念,是一个比较晚才出现的理念。在遥远的古代和不那么遥远的中世纪,那些所谓“自由”的人,其“自由”是以对奴隶的奴役为基础的。整个国家存在着奴隶制,家庭里同样存在奴隶制。在君主制下奴隶制更是广泛盛行,在共和国,奴隶制却没有因为政体的变化而被废除。罗马共和国有个年迈的卡图,被称为“最节俭的家伙”,他竟然活活杀死年老的奴隶,目的不过是减轻供养奴隶的负担。而在位于台伯河上的埃斯库拉比岛上,有无数体弱多病的奴隶在忍受疾病和饥饿的折磨,等待死亡,他们是因为丧失了部分劳动能力,被自己的主人扔到这里。在伟大的罗马帝国,普通民众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英国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当穷人再也得不到修道院的赈济以后,为了补偿穷人丧失了的自由,国会就制定并通过了一项济贫法。

但是,有一个词语比自由更为悠久也更有力度,那就是“良心”。在人类文明开始的时候,人们就共同认可了这一词汇所具有的内涵和力量。一位早于耶稣基督诞生300年的雅典诗人,曾经对良心有过热情的赞颂。他说:“在我们胸怀里,我们有一个上帝--良心……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物质上的富足,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做了圣洁之事,你都会神采飞扬,因为你知道,上帝也以适当的勇气支持了你的行为。世界上最值得期待的伟大事物,正是人们内心世界的丰富。”

良心,也许可以说是一种独特的宗教情感和灵魂潜能。当我们感觉到内心的深处,存在着一种高级情感和低级情欲之间冲突--精神与肉体的冲突的时候,我们要战胜邪恶而升华情感,良心就出现了。无论是在教堂,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你都可以体察这种内心深处的斗争--这是一场升华与堕落之间的战斗。任何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孩子,都遭受着这种痛苦,因为他们都渴望获得他们还未曾得到的美好事物。

人们在这种体验中产生了“宗教”这一更高尚的法则,它引导并强制我们走向良心所渴望的那个境界。对此,坎农·莫斯利说:“它是一种内省的态度,是所有宗教建筑其上的基础。人们正是因为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目睹了内心冲突的场面,才有了对自己的明确认识,才最终认识了上帝。”因此之故,人们有了对是与非的认识和判断,能够在判断之后做出符合良心要求的选择。因为他有了选择的自由,所以他的选择遵从良心,遵从责任。

无论人们认同何种理论,都不如在实践中体悟得多,认识到他们的行为是必要的,是在承担某种责任。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我们的意志,正如我们去上班,并没有被迫去听命于什么外在动机。正像约翰·斯图尔特·密尔所说:“我们觉得,假如我们希望证明自己能够抗拒来自良知的责任,我们完全可以做到;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这样做是在羞辱我们的自尊,因为它会使我们变得更强大的愿望最终成为泡影。”

我们的行为既然是可以控制的,那世人为何还要制定法律呢?制定法律是为了让人们知道应该遵循什么,法律所规定的是普遍事实,也是所有人认可的普遍信念。至于人们是否遵守它们,更重要的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们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的习惯和性格不是我们的主人,恰恰相反,是我们在控制着它们。虽然有时候习惯和性格成了我们行为的决定者,可是这不意味着习惯和性格就能主宰我们所有的意愿。只有我们内心的意志足够坚强,我们才能排除习惯和性格对我们的一些负面影响。不要在意它们,因为我们是它们的主人。

要想达到最高层次的精神自由,必须先用知识来启蒙心灵。当心灵被启蒙之后,良心就能显示其力量,人的责任感才会自然而茁壮地生长。这时,他就会自觉自愿地服从最高意志的影响,并使自己的行为与它相互和谐;这一主宰他的最高法则,就是爱的法则。一个人人性的展示,就在他实践自己的信仰、应用知识和理念的过程中。通过这一过程,他能感觉到通过自己的自由选择后的行动,神圣意志的宗旨在这一刻与他的信仰和工作相沟通了,他正在追求并正在获得那最高的善。

阿奇迪坎·黑尔曾说:“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仅仅是环境的动物;宗教能够超越一切环境,因为意志会升华人们,并使人们超越于环境之上。”托马斯·林奇也说过:“只有与宗教相结合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就像必须先把桉树种子播种在地里,然后才能出现桉树。因此,有信仰的人才有立身之基--他的根连通到上帝那里。我们的心灵在上帝那里,而我们的工作,则能改善我们的心灵。”

在《新约全书》中,我们还能看到“有上帝之圣灵存在处,即有自由”的启示。考珀说:

“他是自由的,

因他信仰,故可获得自由的真理,

其余不信者皆为奴隶。”

若是不认可这种神圣的法则,那就只能任由直觉、激情和自私自利的私欲摆布,成为情欲的奴隶。也有些人,当他们管束不住自己某些邪恶的癖好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罪过、觉察到自己的不善。这时,他们会感受到良心的谴责,对那些神圣的自然法则对他们这种行为发出的严厉警告而有所畏惧,他们也会为自己的任性而导致的罪恶行为忏悔。但是,他们的抵抗力却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弱,意志越来越没有力量。于是,当欲望的诱惑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没有能力抵抗,犯下过错,然后忏悔。这样一来,就养成了一种恶习,一种明知是错却累教不改的恶习。这种人也对各种恶行进行诅咒,却仅仅是口头上说说,纯粹是做样子给别人看,于是邪恶的行为,就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跗骨之蛆。

即便如此,良心也永不会死亡。我们无法做到挖一个坟墓,把良心埋葬在里面让它腐烂。良心永远是活的,哪怕你用脚狠狠地践踏它、踢打它。每一桩过错,每一件罪行,它发生的时候,也就带来了与之相应的“报复”。我们无法闭上眼睛视而不见,也无法捂住耳朵掩耳盗铃,这些都无法回避报复女神的存在。“正是良心使我们所有人都变得胆怯、谦恭。”即使你无视了良心,也总要记得,末日审判终会来临,它在我们面前现身之际,将警告我们清洗良心、改邪归正,敦促我们恢复正直的品行、回到端正的生活之路。

良心是永远存在的,它是每个人人格与品德的本质。良心赋予了人们自制力,即抵制并蔑视诱惑的力量。每个人都努力寻找属于自己的正当生活之路,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并培养自己的个性。他有这样做的意志和理由:他有力量成为真正的自我,而不是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庸,不是成为物质的俘虏,更不是成为舆论的应声虫和木偶。真正属于人的高贵气质,来源于他的自律与自制--从服从低级权力、欲望,转变为服从至高的生命法则。

要想在各个领域都做到自律自制,在任何时间都能维系这种美德,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良心的升华,通过落实自己的责任感。正是良心,让一个人能坚定地站立起来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使他摆脱激情和物欲的控制,使他能把自己的意志和行为融入所属族群的意志。生命的快乐之源,只存在于履行职责的道路之上。劳动的自然果实,就是快乐的呈现;这样的快乐,使任何一件卑微琐碎的轻微工作都变得光荣而高尚。

良心一旦成熟,就会引导人们做能带来最高意义和快乐的事,阻止人们做无意义也不能产生快乐的事。赫伯特·斯宾塞说:“可以这么说,只要是文明人,就很少会否认这种观点:人类的生活的根据乃在于神的意志。这一信条被所有的宗教老师反复训诫教导,被每一个论述道德的作家视为真理。由此,我们就能把此信条视为人世间最高的真理,而不必担心有任何危险和不妥。”

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其行动的最高原则,不外乎“快乐”二字,他只会做他最想做而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他就会迷失于肉欲,满足于感觉或智力上的快乐。我们来到人世间,不是为了成为低级冲动的奴隶,不是为了沉溺于自我满足的物欲或虚荣之中,这种生活理念,是所有的自然法则都反对的。必须明确一点:心灵绝不能成为肉体冲动的奴仆。一旦如此,除非采取措施消除这种心灵上的麻痹,否则,自我牺牲、自律自制等美德就不会出现。

一个民族如果具有上述品性,即整个民族的人都拥有智力和激情,但在行为上却没有良心这个最高主宰进行约束和指导,那么,无政府主义的深渊几乎就是这个民族必然的前途,然后他们就会在相互破坏、攻讦、争斗中走向毁灭。德国和俄国最近所流行的虚无主义,以及其所导致的人类生活的混乱无序,已经让我们看到了灾难性后果的端倪。若是这种原则在整个社会生活中蔓延开来,就会带来个人、社会和民族的彻底的道德败坏。

唤醒人们的责任感是救治这种弊病的唯一良方。我们父辈的任务是争权夺利,而我们这代人要做的,就是教育和宣传责任与良心,当然同时还有美德的光芒--正义,以及美德的姐妹--仁慈。有一句箴言盛行于基督教福音传道者中间,道德教科书的每一页都应该写上它,即“要想别人怎样对待你,你首先就该那样对待别人。”威尔海姆·冯·哈姆伯特说:“尤其值得赞美生活的地方在于当我们把关注点从快乐和不快乐中挪开,全身心地投入到履行职责的过程中以后,就会发现快乐已经不请自到。而且,你还会惊奇地发现,快乐竟然就从原本充满了烦恼、琐碎和家长里短的生活中而来。”

歌德曾经告诉人们:“你的职责是什么?就是完成每天摆放在你面前的各种事务。”这个职责观念是很狭义的,他又接着说:“最好的政府是什么样的?最好的政府是那种教会人们自我管理的政府。”普卢塔克曾对罗马皇帝图拉真说:“让你的思想指导你的统治,但不要用你的情感随意支配你的统治的基础。”这里,我们很自然就可以找到三个关键词:自我克制、职责和良心。胡克主教说:“总有一天,这三个词会获得非常神圣的赞誉,它们充满着无尽的慈爱、善良与温和。”

那些奉献爱心的行为常常为心灵高度关注,因为这些行为不是为了满足自私的欲望,而是为了实现职责、宽厚和仁慈。有很多事情完全是为了仁爱而做的,这些行为比那些纯粹为利益驱使的行为要好无数倍,前者的行为能激发英雄主义和自我牺牲的高贵精神,后者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永远消失。职责不是钱能买来的,花钱买来的职责不是真正的职责。“我认为,”阿诺德博士曾说,“在这个世界上,比财富、荣誉甚至健康还要重要的东西,是拥有一颗高贵的心灵和高尚的情感。只有具备了美好、大方和真实的气质,才是一个具有真正自我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履行的职责、要做出的奉献,既为自己也为自己的亲朋。实际上,生活本身是无所谓价值的,价值是在履行职责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奥勒留·安东尼说:“向世人宣示你的那些品性吧,它们是你的力量所在也是你力量的体现,那就是真诚、庄重、吃苦耐劳,是不汲汲于享乐、知足、仁慈、坦率和宽宏大量。”

一个人也许有很高的智力,但却没有丝毫宽宏大量的气度。因为宽宏大量来源于良心,那人们心灵中的最高力量;来源于理性,那最高的能力;来源于信仰的力量。拥有这些力量,人们就能摆脱感官的束缚,理解更多的事物。人之所以不仅仅是一般的动物,人之所以是理性的动物,正是由于有了这一点的存在。达尔文先生下过一个精准的判断:“与忏悔和责任感紧密相关的良知动力,正是人与动物的最重大区别所在。”

那些肉眼能看到的事物的力量往往是我们更容易相信的,我们甚至只愿意相信那些肉眼能看见、双手能触摸到的东西,却不愿意相信我们的感官无法感触到的东西。然而,事实上我们的感官又是何等局限,我们的理解力和感受力所能教给我们的东西,又是何等贫乏!我们“就像置身于黑暗的玻璃之中”,因为我们只看事物的表面。但是,生活的奥秘又如何能够利用外在的事物来理解呢?意志、感觉和精神活动,这一切现象的起因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它们存在着,但却无法理解它们。

有一位年轻人向帕尔博士宣称,对于他不理解的事物他绝不相信,这时博士对他说:“那么,先生,在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无疑,你的信仰是最脆弱的。”西尼·史密斯说过的一件事,也许比这更能说明问题。在一次荷兰国会举行的晚宴上,一位外国人宣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过了一会儿,西尼·史密斯听到一个尖叫的声音:“多么美味的蛋奶酥啊!”那位唯物主义者附和道:“是的,先生,它确实非常美味可爱。”“请允许我顺便问问,”史密斯先生的声音掷地有声,对那位唯物主义者说,“先生,你怎么会这么巧就相信一个厨子的手艺呢?”

我们必须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事物让我们无法理解。各种事物及其互相的关联,就像生命一样神秘而不可揣度。看看那茫茫宇宙中,无数行星绕着各自的轨道运行,遥远、壮丽而幽深;看看我们所居住的星球,它每天在既定的轨道上绕日而行。它们为什么这么运动,又是如何运动起来的?对此,我们能理解多少呢?而这些现象的背后,又还有多少隐秘的东西是连我们的幻想都无法抵达的呢?

“太阳在天空中的运行范围,”帕斯卡说,“在我们看来尽管广阔而巨大,但把目光放到恒星的世界,就会发现太阳的运行范围不过是宇宙间的一个细微的小点而已。如果我们的视线停留于此,那就让想象越出视线的藩篱。与其说提供材料的自然界是软弱无力的,倒不如说我们的思维能力太过孱弱。我们的眼睛所见的世界,仅仅是大自然广阔怀抱中一个难察、难觉、难知的痕迹,任何观念都无法接近它。我们尽可以让概念延伸,让它超出一切想象的空间之外,然而实际上,概念与真相,正如土之于泰山。这不仅是因为宇宙是无限的,也是因为自然是无限的、不可思议的。于是,我们的想象力终将泯灭在这种思想里。凡如此思考着自己的人,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对自己的恐惧,当他思考到自己的思想所寄的肉体,只是大自然所赋予的一点在无限和虚无之间的微尘,他将对此感到战栗,并且我相信,当他的好奇之心转化为无限赞美时,他就会越发倾向于默默思索它们,而非凭着臆测去研究它们。万事万物都出自虚,归于无。谁能追踪这令人惊讶的过程而理解它的缘起缘灭呢?创造这一切奇迹的造物主理解它们,此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做到这点。”

孔夫子教诲他的门徒,要相信生命的核心在于品行:“勿妄想,要行善。知识、高尚和精力可以帮助我们约束自己;庄重、大度、真诚、热心和友善能帮助我们构建美好品格。”这些话出自一位伟大的教师,他是在2000多年前的东方古国名声显赫,被他的门徒称为圣洁而先知的“孔圣人”。

接受良心的引导,是所有这些美德的来源。一切行为规则都可以从这条原理中推论出来。良心能够命令我们做正确的事情,而禁止我们做错误的事情。人们从良心那里获得的最大教益,是每个人都认识到自己应当履行自己的职责,都应该做正当的事情,从自己的内心和内在品质中而不是从外物中寻求生命的快乐和内在的安宁。良知是帮助我们克服自己弱点的最好工具,它的作用在人们内心深处悄悄发生,润物细无声。在无声无息中,人们增强了自己的意志力,升华了神圣的精神。

从高贵的古希腊人身上,我们也可以学习到有关职责的知识。被视为古希腊哲学创始人的苏格拉底,因其信仰,被神明指控犯了奇特的罪行:唤醒了人类的道德意识。公元前468年,苏格拉底诞生于雅典,并接受了当时雅典最好的教育。他一开始学习的是雕刻艺术,并在这个领域获得了一定的声誉。然后他履行作为一个雅典公民应尽的责任:到雅典军队服兵役。和当时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出发前他也立下了庄重的誓言:“我的祖国把神圣的武器委托给我,我绝不让它蒙羞;我的祖国把守土重任委托给我,我绝不容许丢失一寸。”

在参加的所有战斗中,苏格拉底的表现都堪称勇敢、坚毅和顽强。有一次在波蒂达阿的战斗中,亚西比德冲上敌人的阵地后负伤了,苏格拉底不畏危险,闯到敌人的阵营中,成功地营救了亚西比德,顺便还带回了他的武器。这一勇敢行为让苏格拉底赢得了一个战士所能享有的最高奖励--胜利勋章。在另一场发生在德纽的艰苦混战中,苏格拉底再现他的勇者本色,又救了色诺芬一命。在战场上,苏格拉底扛着色诺芬,一边战斗一边前进,用敌人的鲜血铺出了一条自己的光荣之路。在服役期间,他还参加过其他许多战斗。

责任-塞缪尔·斯迈尔斯 -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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