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倒打一耙

白檀惊慌地起身，“将，将军。”

陈寂坐在雪地里，转过头，看见裹着一件乌云豹氅衣，脚上蹬着一双虎头盘云五彩靴子的晏殊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苏映岚，你这是又闹的哪一出？”

白檀抹着泪，哽咽回道：“将军…….是有人要陷害夫人。”

晏殊明显不信，冷笑一声，“你是将军夫人，堂堂晟国丞相嫡女，谁敢陷害你？”

他说着此话时，陈寂才看到他身旁站着廉姨娘，穿着葱绿色院绸小袄，里面是五彩丝攒话结长穗宫绦，青缎粉底的小朝靴子相衬头上金银首饰显得十分美丽。

廉姨娘在晏殊看不到的地方向陈寂递来狠毒视线，只是一瞬间又回复柔光地看向晏殊，“将军莫急，大抵是夫人受了责罚内心不忿才如此的罢。”

火势巨大，但好在天公作美，隐隐开始下起了雪，下人们也投入到救火的行列中，火势渐渐控制了下来。

晏殊显然气得不轻，听到廉姨娘这番话，更是怒骂起来，“苏映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檀跺脚指着廉姨娘骂道：“将军，您莫要听廉姨娘胡说，明明是廉姨娘让回事处的人放火企图烧死夫人，你还敢污蔑夫人。”

廉姨娘一张小脸覆上惊恐的神情，“你怎可乱说！”

陈寂缓缓起身，看向廉姨娘，“哦？那你如何解释你让回事处大半夜搬来的火炉。”

廉姨娘对上陈寂犹如千尺深潭的眸子，内心不由一颤，依偎着晏殊，一双眼睛盈满泪花，“夫人，您这是何意？我今日来看望夫人，眼见夫人病榻，又见屋内只有寥寥一盏火盆，觉得夫人房子凉得厉害，这才让回事处的人添了几盏火盆过来。”

陈寂点点头，语气云淡风轻的，“嗯，你倒是善良，我害你没了孩子，你还如此关心我，竟怕我受凉？”

廉姨娘面色如土，但很快便回复过来，露出落寞而又自嘲的笑容，“原是妾身福薄，不能替将军生下这个孩子…….”

廉姨娘这番话说得高明，并不直接回答陈寂，只是向晏殊展示自己的柔软，隐晦地告诉她自己内心确实善良，发生这种事都还觉得有一部分是自己的错。

果然晏殊听到廉姨娘此言，抚上她的背，柔声劝慰，“怪不得你，不是你的缘故。”

他转过头看向陈寂，冷言道：“弯儿心善，你虽害得她没了孩子，但还是顾念着你，吩咐着人服侍好你，没想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质问她，你的贴身婢女更是过分直接将罪责尽数推到弯儿身上。”

白檀跪了下来，连叩了几头，“将军，奴婢句句属实，并无半点栽赃之意，那些个下人借着天寒料峭，夫人生病之由送来火盆，连着窗户也一并给关了，等夫人和奴婢反应过来，这门窗都被锁死了，屋外也燃起了熊熊烈火，怎能不是有人作祟谋害夫人？”

晏殊不由道：“他们不过是下人罢了，胆子能有这么大？”

陈寂也不恼，只是问他：“那将军之意，这火是怎么回事？我自己闲的没事玩，想烧个火给自己看看，还是觉得这夜太黑，我得放个火照亮天空？”

“放肆！”晏殊沉声怒道，“这便是你的态度？”

廉姨娘见状，声音更为轻柔了，“将军莫气，夫人劫后余生好不容易从锁死的门窗里逃了出来，胸中自然是有气的。”

晏殊这才反应过来，又是一番质问砸向陈寂，“你说这些下人将你关在屋内，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脱逃的？就算你有那个办法打开锁死的门扇，熊熊烈火，你怎么从那么大的火中逃出来？”

陈寂幽幽地道：“我有手，窗户门扇被锁死了，我不知道拿东西砸门吗？”

陈寂又指着脚下破败不堪的被絮，“至于如何从大火中冲出来，幸好此前白檀服侍我洗脸留得有一些水，我将水打湿在被褥上，罩着我们二人这才得以脱险。”

这办法不是不可行……晏殊审视着苏映岚，在他心目中苏映岚便是个足不出户的贵族小姐，成日里只知针黹女红或是勾心斗角，哪里会这些。

但他看了看雪地上残破的被絮，终是抿唇道：“把王管事叫来。”

火势很快被控制下来，黑夜里飘着残余的火烟遮去天空一半的星，穿着单衣的王管事很快哆嗦着身子走了上来。

“拜见将军，夫人，姨娘。”

待王管事颤巍巍起身，晏殊问道：“你今晚可到夫人房里添置了火炉。”

王管事点了点头，“因为廉姨娘说夫人生着病，房间里也凉得厉害，所以让小的添了几盏火炉到夫人房里。”

王管事说完此话诧异地看向残垣断壁，“这，这，这是怎么了？”

白檀啐了一口，“你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知道？”

王管事义正言辞地道：“白檀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

白檀怒骂：“难道不是你放火企图烧死夫人？”

王管事面色剧变，“你胡说！”

王管事看向晏殊，见他正审视着自己，慌忙磕头，“将军，您要相信小的，小的哪有那个胆啊，且不说小的有没有那个胆，夫人可是丞相嫡女，小的为何要去谋害夫人？这要是闹到丞相耳朵里，小的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陈寂拦住暴跳如雷的白檀，也不看晏殊，只是问道王管事，“与你一同送火炉的几个人现下在何处？”

“应当是在后罩房歇息。”

陈寂点点头，看向晏殊，“可否让那几个下人也过来对峙一番？”

廉姨娘轻轻抓住晏殊的袖子，“将军，如此兴师动众的，若是传出去……只怕不好。”

陈寂嗤笑道：“火光冲天的，房子都烧没了，还不兴师动众？廉姨娘，你是害怕查到什么吗？”

感受到晏殊头来的目光，廉姨娘连忙摇头，“夫人，您误会了，只是妾身觉得这些下人不可能谋害夫人，或许只是火炉太多不小心燎着纱帘了这才引起大火的，若是真的将那些下人招来细细审查，只怕又会惹得外面众人逞口舌之论，影响将军声誉。”

说完她悄悄向王管事递去一个眼神，王管事领会其意，朝着陈寂伏维叩拜，“夫人，您要相信小的，小的绝无半分谋害夫人的意思……小的知道，之前夫人病榻时，小的怠慢了夫人，但是夫人绝不能因此污蔑小的。”

白檀指着王管事怒骂，“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王管事双手举在胸前摆动，“白檀姑娘，我这没什么意思啊…….这火势来得蹊跷啊，我前脚把火炉端上去，后脚就发生火灾了。”

言下之意不正是说苏映岚借着此次事故，故意栽赃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