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安

九天宫殿应如是,万国衣冠尽拜冕,这是长安城旧日的风华。

百余年前,陈朝覆灭烽烟四起,既有南北分立划江而治,又有党项大理裂土封疆,天下纷扰数十年。

长安城也在战火流离的纷乱中,褪去了往日的光辉。北朝建立后再次定都长安,百年的休养生息,方使他再度威赫四方。

如今的长安,承平既久,不仅消磨了百年前的断壁残垣,也遗忘了十八年前的血雨腥风。

十八年前,烈宗皇帝死在了南征凯旋的路上,而太子新丧皇位无继。为争皇位,烈宗的两个庶皇子仪王、济王相互攻伐,两败俱伤。

妥协之下,宗室请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嫡皇长孙,这便是当今圣上。

正史就是这样,寥寥数语便抹去了背后的血流成河。

也许是正史太过堂皇,当时的经事之人往往写下传奇传记,拜为野史流于后世。

此间有一玄衣男子,临窗而坐,手上拿的便是一本《弘显野记》,弘显正是烈宗的年号。

此刻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男子,就是烈宗幼子,当今皇帝的叔叔,卫王燕川隐。

卫王虽然身份尊贵,地位显赫,却是个被权力彻底遗忘的人,既没有兵权在手,也没有朝职在握,空顶着亲王爵禄,连主掌宗室籍属的大宗正寺,多半时间都懒得管他。

向来宗室不准出京,到了他这儿,就变成一纸空文。并非他权势威仪显重,着实是无人在意。

此时他便人在蔡州,只是今日无心山水,就在蔡州府衙看起书来,读到趣处,轻声一笑。

茶水煮沸,被对面的男子轻轻舀起,听闻他笑,便开了声,“王爷倒是笑得出来,你这大摇大摆的出了京城,又明目张胆的来我府衙,你说我是据实上报呢还是隐匿不报”,说这话的是蔡州知州卢月舟。

卫王闻言,连头都未抬就扬声说了句“随你”。

“你就不怕哪个好事的御史参你一本?”卢月舟端起茶盏细细品着。

“长安墨贵”

卫王依旧没有抬头,书倒是从手中翻了一页,看完后就把手头的书合起,放到桌上。卢月舟的视线也随书下放,又随手上移,看向卫王。

这边卫王端起茶,轻轻啜了口,然后悠悠道起,“蔡州的茶,不错”。

卫王起身望向窗外,突然说了句,“弘显三十七年,长安可曾出过流言。”

卢月舟对于卫王的话没有过多在意,只是答道:“弘显?啊,你说得是鬼谷出,乱天下吧,哎呀,那个时候年幼,只记得城里头、家里头都乱糟糟的,大人们也都格外忙碌”,卢月舟探起身,拿了卫王刚刚放下的那本《弘显野记》,署名长安书生。

坊间大多流传着这样那样的杂文话本,或佚名,或托古。经说书先生之口流传于世人,不过一般士族大夫对此却甚为鄙夷,不屑一顾。

卢月舟翻过卫王刚刚看到的那页,速速览过。书中记载弘显三十七年,烈宗南征不久,长安便有人传言“鬼谷既出,当乱天下”。执政戚明在京监国,也曾下令严查,虽抓了几个街头流民以正视听,但是造谣之人终无结果。

期间司天监呈报天象有异,鬼宿下移,隐约有冲出井柳之势,三宿并驾呈出谷之象。又因鬼宿在南,直指朱雀,适逢烈宗南征,阖朝上下将此视为吉兆,流言也就搁置不提。

不过后来,烈宗突然驾崩,随行的仪、济二王也星夜兼程,赶回长安以占先机。仪、济二王先在城外兵戎相见,交战了数天,后又大战长安街巷,城中百姓惶惶终日,致使人口骤减,满城尽毁。

经此政变,新帝继位,仪王济王并尊辅政,宗室朝臣却多有死难,徐王、明安郡王被杀,右相许昌瑞、左相周元江、两部尚书皆被满门抄斩。

卢月舟放下书,走到卫王身后一步的地方站定,也一起望向窗外,元月刚过,昨夜下了蔡州的第一场春雨。此时清晨,望向窗外远山,氤雨朦胧中隐现嫩绿之色。

卫王同样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卢月舟缓缓开口,“弘显三十七年,你还住在宫城,你不知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后来圣上继位,战火平息。但当年逃散的百姓,迁返者甚少,毕竟长安城里已是一片废墟,只不过是皇城内苑波及的少些。”

“你在外开府,都是三年之后的事了,长安已然恢复元气。流言也就慢慢被淡忘,无人提及”。

卫王转身,又回桌前坐下,复饮一杯新茶,说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记载,自战国后,鬼谷纵横渐成气候,学子众多,讲学之地便设在云梦山鬼谷洞,世称鬼谷门。只是众多好奇之人上山寻访,竟难察其踪。但数代以来,每逢乱世,又常有谋士自称鬼谷门人匡扶社稷。以前没有在意,今日想来,恐怕流言也并非星宿异动所能解释的”。

卢月舟一笑,随之又叹了口气,说道“本来还想在王爷面前卖弄一下,没想到连这点功劳都捞不到。”

“怪你自己废话太多”

“我虽不清楚当年流言之事与鬼谷门有无关系,但是我的确见到过自称是鬼谷门弟子的人”。卢月舟虽嘴上收起嬉笑,又坐回卫王对面,不过两只眼睛依然噙着笑意,看着卫王。

“谁?”卫王看他一脸得意,便知他故意引自己好奇。

卢月舟见卫王发问,心想“奸计”得逞,嘴角再度上扬,继续说道:“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家,就是名字不太好听,叫离殃,别离的离,祸殃的殃。”

“然后呢?”

“没了。”

“没了?”

“啊……啊。”

卫王皱眉,语调也顿时提高,震得卢月舟一脸无辜。

卫王生气,着实不想再与卢月舟交谈,起身便往屋外走去,卢月舟也紧忙起身跟上。连忙说道:“其实是这样,三年前蔡州蝗灾,难民涌入,蔡州府一时间难以收容应对,多亏了城中的善幼堂接济安置。后来蝗灾愈加严重,朝廷的赈粮又迟迟不到,又多亏了离殃姑娘和赵栩从光州、信阳两地运来粮食,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卫王停在廊下,转弯处有两个奉茶侍女经过,看见贵人在此,便请了礼,绕道而行了。

卢月舟看见卫王脚步暂停,便继续道:“我作为知州,看见她小小年纪,一身男儿侠士装扮,全然不似闺阁中人,心生好奇便出言询问,她回答说自己是鬼谷门弟子,城中的善幼堂本是鬼谷门下的产业,平日里收留抚育一些父母双亡的幼童,不致使其流落街头,无处生计。因为蔡州受灾,所以她奉师命前来照看。”

“师命?她师父是谁?”

“她说她师父世外居隐,淡泊名利,不愿名声外传被世人知晓,故无法直言相告。只说门中弟子都尊其为玄微子。”

卫王和卢月舟继续在廊下漫步。不经意间便来到了登楼,名为登楼,实则为亭,两人拾阶而上,立于亭中。蔡州府衙建在丘陵之上,刚才的两层书房虽然高耸,但与登楼相比稍显逊色。登楼之上视野开阔,北望浮云遮眼,峻岭崇山延绵不绝。南望则居高临下,蔡州府城一览无余。

“你刚才提到的赵栩,可是你信中所说的?他也是鬼谷弟子吗?”卫王向西北而望,重峦叠嶂之后,便是他来的地方,长安城。

长安攻略 - 第一章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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