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爷爷与林殃

我叫林炎,今年二十六岁,在城南旧街的老式小区里经营一家侦探事务所,事务所不对一般人开放,一周只接一次客,仅仅针对被灵异古怪困扰的委托人。

故事的开端还得从一个老村说起,那是坐落在马迹镇山坳的小村,村子很大,按照出入路线又划分为大大小小的地名,我就在其中一个角落里长大。

人都说树大招风,老村被山林团团围住,一到夜晚野猫的绿色瞳孔就会出现在树梢,再混合着猫头鹰的惨叫,为本就压抑的村庄增添了一抹未知色彩。

我的爷爷是村里唯一会纸符咒的巫师,小时候每当午夜酣睡正浓时,总有熟人夜半敲门,大多都是请爷爷去驱邪避煞的,经年累月下来搞得我愈发怕鬼。

六年级上册那会儿我大病过一场,具爷爷所说是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对母女,学校的后山是一座乱葬岗,埋的净是些无人认领的尸骨。

四月二十号,我清晰的记得这天,因为作业不过关的缘故我被留校到傍晚六点左右,为赶时间我蒙头冲进了后山那条小路,初生牛犊不怕虎,起先还佩服着自己的勇气,可在我路过一座新坟时一切都悬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渐渐撤出大地,灰暗的光照在面前一对正在烧纸钱的母女身上,烟雾缭绕中她们背对着我,只记得当时她们的脚上都没有穿鞋,裤管下空荡荡的仿佛没有脚裸一般,最诡异的是当我前脚刚走过去再回头时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路仅此一条,终点和起点都看不见,凭空消失的二人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个时候鬼片正流行,我吓得浑身冒汗,不敢再回头,生怕那两个女人就趴在我身后,当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家门后发现爷爷已经睡了。第二天一早我就下不来床,身体完全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

幸好有爷爷在,他让我莫急,转个身第二次钻到地下里室背出那只深红色的木箱,木箱多年不曾开启已经蒙上了一层厚灰,开盖之后里面横竖放着几个布偶和纸人,第二层是一叠红纸黑字,上面画着像佛咒一般的图样。

最下层是一本黑皮封面的古书,书页用纤细的麻绳固定住,第一眼看没有名字,可当我再瞄第二眼时,黑皮封面上出现了“生死簿”三个小字。

正想发问,却看爷爷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或许不是血脉亲人的缘故,我和爷爷的关系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横沟。

当银针划破纸符刺在我眉心时,一股恶心感从胃里蔓延开来,眼睛、鼻子、嘴角、耳朵,全部溢出鲜血,我开始蜷缩在床上挣扎,疼痛和恶心最猛的那次我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来。

那东西掉落在地板上后化成一个人影,爷爷把那本“生死簿”一打开,人影就被吸到里面,最后化作一个极其寻常的女人名字。

一周以后,村里一个卧病多年的老太在半夜突然死亡,老太姓周平时我们都叫她伯娘,那一晚周伯娘的儿媳妇进门安排后事时踩到了煞气,肚子胀的有怀孕五个月大,疼的在地上打滚,待众人知晓其中因由后爷爷已经被人从家里拽过来作法驱邪。

一根长香、一碗清水、驱邪全拼一张嘴。这是村里人对爷爷的评价。靠着这三样法宝,爷爷庇佑着乡邻平安,即便最后就是他曾经庇佑的这帮人将他送上黄泉之路。

正午一过按照老家的习俗周伯娘的尸首要抬入棺内,灵堂已经安置好了,地方上有传言说女人是不能进死人房间的,因为女人体质属阴,人死后魂魄会在房里逗留一阵子,保不齐会依附在人身上。

起灵的人已经喊话,然而房里的青壮年劳力迟迟不敢把尸体抬出来,我好奇挤进去看,这一看不得了,周伯娘的舌头直接伸到下巴,眼神狰狞空怒,手指以鹰钩的形态蜷曲,膝盖是弓着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液体,不像血却有浓重的腥味,以一副要索命的模样平躺在床。

然而周伯娘的家人将这些统统视而不见,喊来自家几个后生草草抬棺下葬,葬礼结束以后事情便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最直接的便是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犹如一只风干的橘子迅速衰老着,我总觉得爷爷的变化和周伯娘的死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

三个月过去,爷爷最后定格成了祠堂里的一张黑白相片,临终前爷爷总算告诉了我点什么,那时正值四月底,爷爷蜷缩在一把破旧的老藤椅上,旁边的小木桌摆着一些花生和糖,一根大烟管放在膝盖。

像是知道自己的结局般,爷爷叫我过去,那是他这些年来对我讲话最多的一次,我将爷爷从藤椅上搀起来,进行这个动作时我不小心撩开了爷爷衣服的下摆,心里不觉一惊,但脸上还是平静的颜色。

在爷爷的后腰处惊现出一张人脸,可以说那是一张鬼面,我的第一反应是纹身,可那鬼脸就像知道我能看见他一般对我流露出一丝幽默的笑意,我确定绝对不是眼花,鬼脸看起来像男性却又留着一头长发,脸颊一侧露有一小块骷髅图案。

“你爷爷他快死了!”从爷爷背后的皮肤里传出这么一句,我吓得跌坐在地。

“不要怕,你能看到他,还怕他伤了你不成!”爷爷忍者咳嗽倚着门对吓得快尿裤子的我这样说。

我颤巍巍的站起来跟着爷爷蹒跚的脚步进屋,在钥匙将锁眼转动三下之后,地下室的门艰难打开,以前这个地方是家里的禁地,我见过爷爷从里面拿出过不少稀罕玩意儿,大多是我没见过的,与鬼怪有关的“宝物”。

进了门是一个窄窄的玄关,地上放着一双布制室内鞋,昏黄的灯光照在床头,封闭的房间没有窗户,一股糜烂的霉味充斥在空气当中。

我能听到爷爷喉咙里的痰在翻滚,在剧烈的咳嗽声过后他看着门外说“小炎,爷爷我啊!这一辈子没有结过婚,捡来的儿子因为怕我一直守在外头不肯回来,唯一一次回家就是把你送到我手里,而我似乎也没有尽到长辈的责任,没把你照顾好!”

“爷,别这么说,你让我吃饱穿暖,供我上学,让我活着,已经做得足够了!”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给予他宽慰。

记事起我就已经身在这片村庄,村里人都传言我是爷爷的私生子,仅仅因为他们无法解读出我的来历,就连我自己也不晓得,被爷爷的儿子领回家时我才一岁多一点,名字也是后来爷托人给取的,看相的那个人说我五行缺火,就取了炎这个字。

“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记着!”说着爷爷用指甲划破了我的眉心,又叫我把那本“生死簿”拿过来。

血滴顺着我的脸颊滴在生死簿的黑色封面,一束强光从书页里射出,我清晰的看见封面上署名的地方由爷爷的名字换上了我的名字。

“这是一本收录亡灵的册子,每个死去的亡灵名字都会在这本册子上显示,用你的眉间血是和这本册子的主人签约,今后你可以使用‘灵’的力量去帮助别人,但记住不能做坏事,你有三次悔改的机会,机会用完你的灵魂就会被杀。”

门外的风直往屋里灌,我的背后传来一阵瘙痒,一撩开下摆那张男鬼脸愕然出现在我背后。

“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新主人!”背后的鬼面迅速扭曲着,镜子里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现在的名字叫‘林殃’,在签约的那一刻起,你的灵魂就已经卖给他了,或者说是和他融为一体所以今后你的生死都会牵动于他,在一定程度上他会保护你。”爷爷看着我起身从茶壶里倒了点开水。

“可是我这样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没事,一般人是看不见他的,你小子虽然是男儿身但阴气极重,不然也不可能看到那对烧纸钱的母女的灵!”

“为什么灵会附在我身上?”

“可能看你心善想告诉你点什么,让你帮助她,可惜她们没料到你胆小如鼠,还没开口你拔腿就跑,跑的时候你又回头把自己肩上的阳灯打翻,灵自然就附在你身上了,不过你也放宽心,灵是无法伤人的,那次最多也就是捉弄你一下,我们的世界跟她们是平行的,她们在这里只可能是影像,但却可以利用丑恶的人心作祟。”

“爷,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谁知道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爷,你怎么了!”我看着黑血从爷爷的脚尖流出来惊慌失措。

“死刑要开始了!听着,那个木箱你拿去,里面的东西随便用,我已经写好使用方法放在木箱的锦盒里了,这些年我也存了点钱,存折放在你床底下的鞋盒里,我死了以后不要作法事也不要声张,明天你再到这个房间里来用火把我连同这个家一起烧掉,你不要留在这个地方,出去读书,今后在你的身边会发生很多古怪的奇遇,不要害怕,遇到问题进退两难时记着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爷爷不要走!”我哽咽着想抓住爷爷的手,却摸到吐出的大口黑血。

“出去,把门关上,我不想让自己的孙子看到我死的模样!”爷爷痛苦的说。

我不舍又绝望的退出房间关上门,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爷从没做过亏心事,为何到头来灵魂要被杀死!

“你怎么确定老头没做过亏心事?”鬼面林秧的阴森口音从背后传来。

“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和周伯娘的死有联系吗?”我恶狠狠的问道。

“那老头不该救周伯娘媳妇的。”林殃说完这句后迎接我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有没有办法救爷爷?”我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今天是满月,月光将院子照亮,村庄显示出久违的祥和平安。

“老头三次忏悔的机会已经用完了,很多东西是注定的,你无法阻止,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以后吧!我可不是什么吉祥如意的东西,保不齐哪天你就会被我吃掉!”

“哼,我才不怕你,有本事你就试试看!”我霸气的回敬他。

第二天一早我按照爷爷的吩咐进门,房间里先前的霉味已经不见,只剩下浓稠的腥臭,床上原本是爷爷躺着的地方仅有几件衣服,传单被浓水浸湿,爷爷的身体没见踪影,仅有一滩人形状的黑血残留在地板上。

我强忍着悲痛收拾好爷爷的所剩遗物,在此之后的很多年记忆已经逐渐模糊,只记得那天我从日出坐到日落,在那间狭小的地下室里守着一滩血水,默默接受命运轨迹的改变。

入夜之后我放了一把大火将房子和记忆一同烧毁,周伯娘的悬案也暂时成了谜,人是会一夜之间长大的,我打包好行李趁着夜黑出了村,熊熊烈火灼烧在身后,待我上了开往城市的火车,窗外的雨终于按耐不住,悉悉率率的拍打着车窗,像是与我告别,又像是提醒我以后会是风雨飘摇的岁月。

鬼眼狂探 - 第一章 爷爷与林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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