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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嘀嗒……
怀表的指针在十二点的位置交汇,已是午夜时分,天空中没有一丝的星光,黑省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刚刚十月中旬,江面已开始结起了细微的冰凌,雪白的冰凌伴着如鬼叫一般的寒风,不断的向下游缓缓移动。
一座浑身散发着金属气息的铁路大桥矗立在江面之上,一列火车喘着粗气远远的正向着江桥呼啸驶过,刺眼的车灯伴着汽笛让人心颤。
唐少东搓了搓手,向着手心吐了一口气,顿时,白色的雾从他的手掌心儿钻了出来。
唐少东今年二十二岁,是嫩江桥守军的副连长,一百七十八的身高,虽说不上多么孔武有力,但是身材却特别匀称,由于长年高强度的训练,让他身体特别的结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野性与力量的美,再配上那棱角分明的面庞,完全是少女发春的最理想对象。
唐少东出生在奉天,老子唐天阳是奉天城内首屈一指的名流士绅,连张大帅生前都给几分薄面,身为唐天阳的独生子,唐少东身上寄托着唐天阳极大的希望,希望他能步入官场,可惜唐少东太过调皮捣蛋,无心学习,只对军事感兴趣,老爹见管不了他,也就遂了他的愿,在他十七岁时把他被送到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
其实以唐少东的学历,现在完全可以做个营长,或是留在指挥部门做一个参谋,只是他的脾气太臭,是有名的刺儿头,从不逢迎拍马,再加上老爹唐天阳希望唐少东能够不依托父辈的威望自己打拼,所以,唐少东在副连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两年,丝毫看不到晋职的希望。
不过唐少东对此却并不介意,经历过数次大战的他,已见惯了生死,早已褪去了原本纨绔子弟的浮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唐少东天生对战场有着敏锐的嗅觉,再加上全东北军都少有的军事素养,唐少东历经几次大战都化险为夷。
望着远处驶来的火车,唐少东不由一笑,取出一张小小的白纸,在纸的中间倒上烟丝,然后一卷,拧掉烟屁股,叼到了嘴上,用洋火一点,用力的吸了一口。
以唐少东的家境,自然是抽得起洋烟的,他在留学的时候一直抽雪茄,但从军之后,他却对这东北土产的旱烟有着特别的嗜好,东北旱烟的火辣,让他的神经时刻处于亢奋的状态之中,同时让他拥有更加敏锐的直觉与判断力。
“连长,给俺也整一口。”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说话的是一排长梁右军,全连敢跟唐少东直接要烟的,除了连长,也只有梁右军了。
梁右军今年二十多岁,跟着唐少东已经有两年了,也是唐少东在连里不多的朋友之一。
“就知道打老子的秋风,下回自己带烟!”唐少东白了梁右军一眼,将烟递了过去,梁右军用力的吸了两口,嘴里吐出了一口烟儿。
“八月呀秋风啊冷飕飕哇,王二姐坐北楼哇好不自由哇哎哎咳呀……”梁右军一边吸着烟,一边晃着头哼起了二人转小调儿。
“行了,给我留两口。”唐少东将把梁右军抽了半截的旱烟又抢了过去,眯着眼吸了口,然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将烟扔到了地上。
“妈勒个巴子的,你小子晚上肯定吃蒜了,一嘴的大蒜味儿!”
呜……
火车发出轰鸣声,不断的靠近,唐少东嘿嘿一笑,从腰间取出了二十响大肚匣子高高举起。
还没等枪声响起,火车已习惯性的在江桥上减速,渐渐的停了下来。
唐少东露出雪白的牙齿嘿嘿一笑,口中说道:“走,跟老子整点好东西去。”
梁右军与两个士兵跟在唐少东的身后向着火车走了过去,他们知道,这可是一个打秋风的好机会,这趟列车是货运列车,每星期开过一次,专门给黑省那些达官显贵运私货的,换成别人,那自然是谁都不敢劫,但他唐少东却不管他天王老子,逢此车必劫,凡是车上有的,什么苹果,大豆,他都要雁过拔毛。
唐少东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老百姓他从来不劫,但是这些有钱人的私货,他却绝不错过,反正这些东西都是私货,不劫白不劫,真要遇到碴子上了,自己老子本领通天,完全可以帮自己搞定。
唐少东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火车前,眯着眼睛对着司机问道:“老刘,今天又是你开车啊,车上运的啥好东西,最好是肥猪,这几天,老子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老刘与唐少东已成了熟人,以往,见到唐少东,老刘都是笑脸相迎,生怕惹着了这些兵大爷,不过今天,老刘却像吃了呛药一样。
“吃个屁啊,俺们老百姓养活了你们这些当兵的,可是你们这些当兵的一枪不放丢了奉天和吉林,现在,让小日本儿都打到咱黑龙江了,你们有能耐朝小鬼子使去啊!”
“老刘,你说奉天吉林都让小日本儿占了?”唐少东眼中寒芒一闪。
“嗯,都快一个月的事儿了,你们一点儿都不知道?”老刘白了唐少东一眼。
这一个多月,唐少东这个连一直守在江桥边上,与外界没有接触,而且想来军中也是有意封锁消息,要不是老刘说起,他根本不知道奉天和吉林都丢了。
怎么可能?奉天不是有东北军精锐的第七旅吗?连同吉林,最少驻扎着十几万东北军啊,怎么会在短短的一个月中就丢了大半个东三省?
“老刘,你可不能瞎巴巴(瞎说),奉天有张少帅在呢,还有几万东北军的精锐,怎么可能丢了呢?”梁右军说道。
“诺,这是这段时间的报纸,你们自己看吧,也就黑省新任的马主席还有点骨气,要与小日本儿干一下子,俺这车里这次运的就是马主席的军火。”老刘说道。
唐少东借着车灯的光,取过报纸一看,只见这报纸上大标题写着:九一八事变,日军炮轰北大营,东北军一枪不放退守锦州。
嗡!
唐少东脑子一炸,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奉天丢了,张少帅跑了,那东北怎么办,黑省怎么办?自己的老子还在奉天城里,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可别有个三长两短啊!
火车隆隆而去,唐少东失神的站在那里,半晌,他长吁了一口气,一抹精芒从他的眼眸之中电闪而出,用力一咬嘴唇,唐少东说道:”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不保家卫国,还当的什么兵?现在就要看看这个黑省马主席,是不是个怕死的孬种!如果他怂了,那咱们就自己打小日本儿!”
“连长!营部紧急命令!”
通讯兵汗流浃背的跑了过来,连长鲍向军是黑省某显贵的侄子,所以成天腻在齐市喝花酒,从来不过问兵事,唐少东实际上完全主抓全连的生活与训练,有命令都向他通报。
“什么事?”唐少东冷冷的说道。
“连长,营部急电,日军已占领吉林全境,正向黑省齐市运动,预计一周之内将会进攻齐市,我部立即进行一级战备状态,由你接任我们警备三连的连长。”
“连长,这明明是鲍向军那小子怕死,平时只知道白拿军晌,真要打仗拔腿逃了,拿你顶缸。”梁右军撇了撇嘴,为唐少东抱不平。
日军要进攻黑省齐市,那么,就必须通过这嫩江大桥,到时,嫩江大桥将成为日军必争之地,守桥之人,必然九死一生,一瞬间,唐少东已想明白了一切。
“军人,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姓鲍的没有卵蛋,咱们可不能怂,别人怕他小日本儿,老子不怕!老梁,全体集合,子弹上膛!”
“是!”梁右军难得的严肃起来,向唐少东郑重的行了一记军礼,转身带着人跑步而去……
江桥另一侧,漆黑的夜色下,一架双筒望远镜紧紧的对着江桥,一支铅笔在地图上不时的勾勒着。
“看来,满洲人已发现了我们的战略意图,这个马占山,难道真的想大日本帝国对抗吗?”一个面白无须,国字脸的小个子阴声说道,此人正是满铁株式会社在东北的负责人松本长泰。
松本长泰生于日本名古屋,是一个地道的中国通,自一九零五年的日俄战争开始,他长期工作生活于东北,会讲一口地道的东北话,为日本提供了东北地区的大量情报。
九一八事变之后,松本长泰表现的极为活跃,他与属下到处搜集东北各地驻军的情报,这些情报,对日军占领东北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也使得日本关东军在一个月内几乎占领了奉省与吉林的全境。
此时,日本关东军矛头所向,已指向了黑省,想占领黑省,必须先占领黑省的中心省会齐市,想占领齐市,必要先占领嫩江大桥,这条通往齐市的唯一通道,所以,松本长泰亲自出马,对嫩江大桥进行军事侦察。
“松本阁下,从目前的状况看,黑省的代理主席马占山已从黑市向齐市赶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个团的满洲军队,马占山此人出身土匪,作战经验丰富,狡诈无比,很明显,马占山要与帝国顽抗到底,我们必须将这个情报及时送给关东军总部。”松本长泰的下属,小渊安四郎说道。
“呦西,支 那有句古语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都记下来,及时上报给关东军总部。”松本低声说道。
“哈依!”小渊安四郎再次在地图上记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