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颠簸的流离

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刘也踏上了这次生死未卜的旅程。

在火车站里,刘也并没有带过多的行李,只有一个挎包,斜挎在他的肩上。进站时,他神情惶恐,打着石膏的手臂令他在人群中十分显眼,这让他格外警觉。他感觉到真正地危机四伏,现在他可以说是黑白两道的绝对目标,落魄得像是一个被唾弃的浑蛋。还算好的是,他支撑自己的信念能量还比较充足。

陌生的电话指使刘也坐上了一列火车,而这次列车的终点站,是早已冰天雪地的城市——长春。

坐在硬邦邦的绿皮火车座椅上,他时刻注意着四周,看着一双双陌生的眼睛,不敢放松警惕。火车发出一成不变的声音,将白天甩在身后,追赶着黑夜。

看着窗外零星的灯光,他抱紧了胸前的挎包。

夜晚,列车上小孩的哭声让他格外心神不宁。在一刻也不敢怠慢的黑夜里,刘也与一双打架的眼皮勉强地抗争着。

后半夜,他还是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

在刘也从梦中惊醒了两次后,天微微亮了起来,列车中的这个小世界也慢慢恢复了喧嚣,满车厢都是方便面味和吵嚷的人声。窗外的景象也由一片荒芜慢慢地向工业化进发,大烟囱中冒出来的灰白色气体与天相接;地面上的雪与土混成了肮脏的泥泞,然后又被冻成了冰,行人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移动着;汽车排气管刚刚喷出白色的尾气,立马便被寒风吹得没了踪影。

一股浓烈的火车站气味伴随着涌动的人群,刘也被挤在人群中,被动地向出站口缓慢移动。

车站外的广场上车水马龙,混乱嘈杂。冷风袭人,刘也的脸和手瞬间被冻得通红。在等待指示的时候,他有些神情恍惚,包里的白粉着实让他惶恐不安。静止在周围神色匆忙的陌生脸孔中,刘也感到无所适从。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接下来是要寻找开往延吉的大巴车。刘也的手臂打着石膏,露出来的手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他的脸被风吹得没了知觉,脚更是被冻得生疼。这时的刘也,才切身体会到这次行程的艰辛。周围人厚厚的装束和刘也单薄的衣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刘也更加觉得寒冷难耐。

大巴终于驶了过来,刘也和一帮不相识的人将车厢挤得满满的。大巴内是卧铺车厢,气味难闻,车窗紧紧地闭着,让人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刘也躺在卧铺上面,疲惫不堪。他闭起眼睛,抱紧挎包,等待出发。

可就在这个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转变——短信铃声响起。刘也为了让手有些知觉,在裤子上搓了搓手。他拿出手机一看,一下子傻眼了。

“临时改变从延吉出发路线,立刻转站福建福州,到后联系。”

这条信息着实让刘也气愤不已。他真想破口大骂,甚至捶打周围的一切来发泄心中的怒气。

等刘也缓过神后,大巴已经开动。刘也立马叫司机停下,然后跳下车,迎着刺骨的冷风向火车站奔去。

买了最早开往福州的火车票,刘也开始了在车站漫长的等待。等待让他思绪万千。

当夜幕笼罩了雾气腾腾的长春时,刘也乘坐的火车终于随着汽笛声晃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驶出了车站。

路边景物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亦真亦幻,但刘也无心观看。疲惫和万千的思绪令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恍惚间再次定睛看去,除了远处零星的灯光,车外已是一片漆黑荒芜。

“小伙子,这是去哪儿啊?”刘也面前的一个大爷闲问。

“福州!”刘也回答。

“去干啥啊?出差啊?”大爷又问。

刘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经过一天两夜漫长的旅途,第三天早晨,刘也终于到达了福州。连续几天,刘也好像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拖着疲惫不堪、腰酸背疼的身体,刘也再次走出了车站。

福州的天气非常宜人,比东北舒服许多,但刘也根本无心享受。下车后,他立马给蛇头发了短信,告诉蛇头他已经到达,并等待着指示。

短信发出后许久都无人回复,刘也只能又陷入无尽的等待。

小心翼翼地在火车站附近徘徊到中午,他时不时地摸一摸包里的白粉,心里异常焦急。就在这时,蛇头的短信终于发了过来。

“坐出租车,来长乐市。”

一条短信让刘也再次踏上征程。还好的是,刘也很快就抵达了长乐市。他开始期待,期待见到Saki时她兴奋的样子。

“长乐市有开往松下的汽车,在天黑前务必赶到。”

收到这条短信后,刘也急忙打听长途汽车站的位置,然后寻找去松下的长途车,可一直没有找到开往松下的公车站牌。这时,一个黑车司机看出刘也的苦恼。

“去哪儿?”司机问刘也。

“松下。”刘也边回答司机边向四周张望。

“我载你去。”司机说。

“多少钱?”刘也看了司机一眼,问。

“一千。”司机想也没想便说。

“你这真是宰我。”刘也说。

“你走不走?城里的的士才不可能去松下呢。公交车每早两班,现在早就没了。你若要走,明天才可以。看你急,这样,减两百,八百走不?不走就算。”司机好像知道刘也要找什么,把答案都说了出来。

“六百,马上走。”刘也把帽子摘下来又戴上。

“上来。”黑车司机从里面帮刘也把门打开。

车子开出了长乐市。长乐市很小,转眼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四周都是绿色的小山包,汽车开在盘山路上,有些旅游的感觉。

“天黑前能到吗?”刘也问。

“可以的!”

司机是典型的福建人长相,脑门像一把遮阳伞,五官在下面风吹不着太阳晒不着。汽车是一辆红色吉利牌的两厢车,车子一开上80迈就开始剧烈抖动。迈表指针一直在100迈上,所以汽车也抖得非常厉害。

在车里,刘也和司机很少说话,一是交流起来有一些语言障碍,二是汽车的噪音让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刘也抱着挎包,看着周围的一个个山村,还有那慢慢变红的太阳,直到火红的夕阳将刘也视线内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血一样的红。

松下到了,比刘也想象的快了很多。和刘也想象中的一样,这是一个不打眼的小镇。

南方的冬日不算冷,海风拂面,湿润了刘也的脸颊。小镇靠着海,是个港口,刘也估计这里没准就是他的出发地。他看了看四周,掏出手机,与蛇头再一次联系。

小镇很小,在等待回复信息的时间里,刘也几乎步行了小镇的一半。道路两旁净是些做海货生意的小店,店里的店员也都是一副渔民长相。刘也坐在路边,看了看握在手里的手机——仍没有信息。他又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周围是嘈杂且听不懂的人声。这一切,让刘也的心突然混乱了起来。他感到不安,但并不是因为这陌生的环境。

把手放进包里,摸了一下用报纸包裹起来的毒品,刘也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突然变得很清醒,在心里问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好似做梦一样,他甚至没有仔细地想过这些。

就在这时,刘也的手机接收到一条短信。

“云海码头,海坛岛。”刘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手机念出了这几个字。

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围亮起了微弱的灯火。这些小小的亮光连成一片,但还是很微弱,不成气候。海上,零星的灯光也在闪烁着。除了这些,死寂一片。

刘也站在海边,海浪的翻滚声是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海的腥臭是他唯一能闻到的味道。

面对着一片暗黑色的海,刘也站在蛇头指定的一个小小的码头上。面前的一切让他忐忑不安,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浑身发抖。

海浪的呼啸声盖过了一切,刘也看了看表,刚刚过十点,这时的北京,正是热闹的时候。可在这里,除了几盏零星的灯火和海浪疯狂拍打海岸的声音,刘也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就在这时,一艘小船随着海浪无声无息地漂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这次未知旅程的开始?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开始?没有任何仪式地开始?刘也有些落寞,坐在船上看着四周漆黑的一切,默不做声。

就这样在黑暗中行驶了不知多久,小船突然靠了岸。一刹那,刘也突然惊醒。在小船晃动行驶的时候,刘也居然睡着了。他睁开眼,周围还是一片黑暗。海面上挂着浓浓的雾,驾船者用手电向岸边照了照,然后示意刘也下船。

下了船之后,另一个人用一个小手电照了照刘也。刘也走近一看,打手电的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的渔夫长相的中年人,他正在召唤刘也上车。看来,手电筒是他们交流的工具。

“第一次来平坛吧?”那人主动与刘也说话。

“是啊。唉!”刘也说着叹了口气。

“手坏了?”那人问。

“骨折了。”刘也答道。

“没有别的选择吗?非要这么做?年轻轻的。”男子回头看了刘也一眼说。

“没了!”刘也苦笑一声说。

男子没再多说话,专注地开着摩托。

“这是海坛岛吧?”刘也开口问。

“对,咱们现在先去海坛的平坛。然后,从大福出发。”男子说。

虽然男子有浓重的南方口音,但是刘也还是清楚地听到“大福”这个名字。

“出发?什么时候出发?”刘也又问。

“半夜,你这是最后一个了。”男子说。

“还有人一起?”刘也有些惊讶。

“那当然,一次走一个人才能挣多少钱?把船装满才可以走。”男子说着,加速向前驶去。刘也坐在后面,被冷风吹得浑身麻木。

海边的小城似乎都长得一个模样,在漆黑的深夜更是看不出区别,不知不觉中,平坛就到了。

摩托车开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熄了火,骑车的男子将刘也带到一边,一辆破旧不堪的白色面包车等在黑暗中。面包车的侧门从里面拉开,几个漆黑的面孔在里面,刘也看不清楚模样。

这时,骑车的男子与里面一个精瘦矮小的男子开始用闽南语小声交谈起来,这个精瘦矮小的男子估计就是那个做事极其谨慎小心的蛇头。

刘也借机向车内望了望,车内确实还有两三个人,但模样一点也看不清。他感到车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的确,希望与毁灭就在前面等着他们,同样,也在等着自己。

车内的几个人都是福建人,因为车里除了刘也,其他人都说同一种语言。

车里有一个老太太模样的满脸皱纹、绑着头巾的中年女性,还有一个大脑门矮鼻梁的瘦小男人。

汽车飞驰在颠簸的土路上,车外一片漆黑,车内一片寂静。

未知就在前方。

夜已经深得可怕,那个叫大福的渔村出现在刘也面前。周围只有几点零星的渔火,如鬼火一般。

下了车,大家跟着蛇头,向海边的一片草丛走去。

漆黑的四周寒风四起,走进海草密布的海水中,寒冷瞬间就麻木了刘也的身体和头脑。海水到了没过胸口的深度时,一艘破旧的渔船出现在黑暗的夜里。刘也甚至没有来得及多想,就直接被拽上船,推进了甲板下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暗门打开,恶臭扑鼻而来,刘也只能通过喘息声大概估计里面的人数。整个空间内充斥着潮湿的霉气,大衣被海水浸泡后压在身上,令刘也感到格外冰冷沉重。上下牙齿拼命打架的感觉糟透了,刘也把手放在嘴边猛地哈了一口气,却没有感到一丝热气。暗门被上了锁后,马达发动了,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船不知在海上漂荡了多久,刘也甚至不敢看自己的手表。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掏出驾船者给的压缩饼干,努力地咬了一小口。冰冷的衣裤让此时的刘也格外清醒,他咬紧牙齿,屏住呼吸,但双腿依然被冻得麻木得令人难以忍受。他在心里默念:忍住,这只是开始。

刘也感觉船底的空间很小,但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小,只知道随便动一下就能碰到几个冰冷的身体。已经接近十二月的尾声,但船底狭小的空间内,依然还有老鼠在和他们争抢着地盘,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响动和几声隐约的叫声。

海面不时狂风大作,船体摇晃得让人狂吐不止。大浪打来时,船体的倾斜使所有人摞在了一起。带着咸味的海水从甲板的缝隙中涌了进来,溅在刘也的身上,但刘也却没有太多的知觉。

马达刺耳的轰鸣声和海浪碰撞船体的声音令刘也的耳朵早已麻木,船底的空气寒冷并稀薄,让人有要窒息的感觉。但更让人窒息的,可能是这可怕的气氛。

但不管怎样,刘也见Saki的心还是坚定的。

船在大海上漂荡了一整夜,天渐渐亮了起来。在甲板下的几个人丝毫感受不到阳光的明媚,只有甲板缝隙中漏进的一点光亮。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几个人各自缩成团。老太太模样的中年女人抖得厉害,虽然她看不到自己发紫的嘴唇,但她知道自己的脑门是发热的——她发烧了。昨天湿透的衣裤到现在仍然没有一点干的意思,她浑身滚烫却感觉寒冷无比。

刘也与大脑门矮鼻梁的瘦小男人面对面坐着,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呼吸,马达的巨大声响制约了他们说话的欲望。男人用手按着自己的双脚,但他的双脚已然被冻得没有了知觉。他有些担心自己,所以情绪突然有些暴躁,随口骂了一句什么。但再怎么骂,他的双脚依然没有什么知觉,毕竟,寒冷是他改变不了的。

刘也仿佛能在黑暗中看到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周围开始结冰,刘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他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憋着劲,抵抗寒冷这个劲敌。

马达忽响忽停,响动的时候让人烦躁,不响的时候让人慌神。

船漂在海面上,海风的呼啸狂吼让几个人不寒而栗。舱底的海水确实已经结冰,只有人坐的地方还未冻结。每个人都在暗自挣扎。

夜晚再次降临,缝隙里的光线渐渐消失。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中,中年女人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像鬼一样。她喘着粗重的气息呻吟着,刘也看着女人的样子,心里突然发酸。他从蛇头给的塑料袋里,从仅有的几瓶矿泉水中拿出一瓶,拧开盖子递到女人面前。女人闭着眼睛,喘息声有些可怕。刘也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示意女人喝水。一直在一旁默不做声的瘦小男人居然扑了过来,一把夺去刘也手中的水瓶。

“给她喝?水会被她都喝光了!再说,她喝了又管什么用?”瘦小男人大声地喊叫着。

“她病了,多喝点水怎么了?”刘也对男人说。

“多喝点?看,还有多少?还有两瓶!咱们不知还要几天才到!”瘦小男人再次大吼。

“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她发烧了,需要喝水。”刘也又把瓶子抢了回去。可没想到的是,瘦小男人又一次扑了过来,把刘也按倒在地。瘦小男人虽然矮小,但却力大无比,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更是如鱼得水。刘也想反抗,身体却动不了。

“你想干吗?你别逼我!”刘也对男人说。

“我身上已经有三条人命了,再背一条也不算什么。”瘦小男人掐住刘也的脖子说。刘也一听,颓了。

“三条已经够多的了,就别见死不救了。咱们既然上了一条船,就多照顾一下别人,你说呢?”刘也说完,把瘦小男人的手慢慢掰开。瘦小男人退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刘也被瘦小男人弄得浑身僵疼,受伤的手更是刺骨地疼痛。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半瓶水,递到女人嘴边。女人看着刘也,抿了一口水,然后冲着刘也笑了笑。女人的笑容在从缝隙中漏下的月光里,显得格外僵硬。

太阳光又一次从缝隙中照射进来,小船依然在海面上漂荡,风也依然从缝隙中刺向骨头。刘也的手已被冻得痉挛,嘴唇和脸已铁青。瘦小男人哆嗦着缩成一团,显得更加瘦小。中年女人手里握着矿泉水瓶,里面的水也已经被冻成了冰块。

“妈的,给她也不喝。”瘦小男人侧过身,伸手去拿女人手中的水。

刘也这时已经被冻得无力去阻止什么,只能看着瘦小男人去抢女人手中那半瓶已经被冻成冰的水。

瘦小男人第一次从中年女人手中拿水的时候居然没有成功。中年女人紧紧地握着水瓶,瘦小男人嘴里骂了句什么,再次用力去拿。让瘦小男人和刘也都没想到的是,中年女人的身体已经僵硬了,“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她死了。

甲板下死寂一片,瘦小男人用脚试探性地踢了踢女人,中年女人仍旧一动不动。瘦小男人有些害怕,一下子把刚从中年女人那里抢来的半瓶冻成冰块的水扔到了一边。寒风依然从缝隙里吹进来,吹在人脸上像刀割一样。

马达声仍然在耳边轰鸣不止,让人心烦意乱。这是刘也第一次与一个死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他觉得在狭小的空间里,连仅有的一点点空气都变得僵硬了。刘也又一次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居然莫名其妙地上了这条船。刘也再一次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寒冷让他格外清醒,环境让他极为冷静。他想:自己会不会也是如此下场,突然一夜之间就这样变成一具尸体。

“嘿!嘿!”刘也边喊边敲着头上的甲板,他希望能让上面的人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

“敲什么?”上面的人说。

“下面出事了!”刘也大声说。

“人死了,是吧?死了就死了,这种人没命过去。”上面的人说。

“你们怎么这样?人死了,你们也不管?”刘也大喊。

“管好你自己吧,别乱管事。”上面的人说。刘也又使劲捶了捶甲板,但上面的人根本无动于衷。

刘也把中年女人的头巾解下来,盖在她脸上。刘也和瘦小男人无奈地又陷入寒冷和沉默中。

刘也再一次坚持到了黑夜。寒风依然在身边穿梭,刘也还是忍不住睡着了。他头脑混乱,梦像过电影一样穿梭于脑海。很多事混杂在一起,那女人的容貌一直缠绕着他,让他感觉到无比恐惧,当然还有如被死神包围的寒冷。

这时候,也许只有信念可以成为一股暖流,也许只有回忆可以成为一根支柱。

誓约 - 第一章 颠簸的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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